《惹权贵》
前一日的酒,并未影响翌日上值,林景如依旧准时点卯。
文书既已成形,真正的考验方才开始。
她随同户房吏员前往盛兴街勘查,一同商定细节,待一应前期事宜稍有眉目,便又跟着衙役班头前往城中各处张贴布告。
每行至一处张贴点,也并不急于离去,而是隐在人群稍远处,静静观察百姓反应。
布告前渐渐围拢起人墙,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作响。
林景如目光扫过,心中却微微一叹——驻足观看、议论纷纷的,十之八九皆是男子。
他们对着那白纸黑字的“新规”,神色各异:惊诧者有之,面露愤慨者有之,更多则是嘴角撇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这写的什么?让妇人女子出门做买卖?成何体统!”
“江陵何时沦落到,需要女子抛头露面了?”
“女人家懂什么营生?只怕赔了本钱还要哭哭啼啼。”
“谁说不是呢?女子哪会营生?”
“……”
传来的议论声中,无一人看好。
偶有年轻男子好奇发问:“盛兴街?在哪儿?没怎么听说过。”
便有上了年纪的人捻须回忆,说起十数年前盛兴街也曾商贾云集、颇为热闹的旧事,言谈间不免唏嘘,但对其“改为女子市集”之前景,仍是摇头。
更多的人,则将此事视作一桩新奇笑话,言语中带着戏谑:
“差爷,这市集真办起来,咱们爷们儿能否进去逛逛?也好见识见识娘子军们如何做生意嘛!”
“是啊,定然有趣得紧!哈哈!”
言语轻浮,仿佛那即将诞生的、旨在给予女子一线生计的场所,是什么可供消遣取乐的去处。
林景如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面色沉静如古井,眸色却深了几分,正待上前一步,驳斥这轻佻之言,却见一旁负责张贴的王班头已先啐了一口,粗声骂道:
“滚滚滚!都闲得腚疼是吧?想找乐子,勾栏瓦舍随你去!爷今儿把话撂这儿——此事是知府大人亲自定下的章程!谁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这里捣乱生事,试试看衙门的大牢敞不敞亮!都掂量掂量自个儿身上这层皮!”
王班头常年行走市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最懂如何应对这些市井老油条。
他怒目圆睁,嗓音洪亮,自带一股慑人的江湖气。
此言一出,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几人顿时噤声,缩了缩脖子,讪讪退开
他们就算再大胆,也只是逞逞嘴上威风,万不敢真的与官府对着干的。
与男子们的喧哗嘲讽不同,人群外围,有戴着帷帽或面纱的女子悄然驻足。
她们似乎不敢靠近,只远远听着众人议论,偶尔踮起脚尖,试图看清告示上的文字,目光中带着好奇、疑惑与一丝不敢轻易显露的期盼。
见此情形,林景如若有所思。
于是在与王班头去下一条街市的路上,她与王班头并肩而行,斟酌着开口:
“王大哥,布告是贴出去了,可小弟观今日情形,只怕这消息,难以真正传到需要它的人耳中。”
王班头抹了一把额角的汗,闻言,略有不解:“此话怎讲?”
林景如将方才看到的一切托盘而出。
“你也看到了,挤在前头看的,几乎都是男子,且不说许多女子平日不轻易来市集,即便来了,也未必敢如男子般凑近细观,更何况,还有不识字的。”
林景如缓声道,条分缕析。
“若想让那些真正可能借此谋一条生路的妇人知晓此事,只怕……还需另费一番功夫。”
王班头虽与林景如刚共事不久,前几日酒席言谈,加上今日共事观察,已察觉出这位年轻同僚心思缜密,行事颇有章法,并非空谈之辈。
他为人爽直,既然共担差事,便直接问道:“林兄弟可是有了主意?需要咱们弟兄如何配合,但说无妨。”
林景如对他性格略知一二,亦欣赏其为邻家寡妇感慨的真性情,与他打交道,少了许多弯绕。
于是坦然道:
“或许……需得辛苦诸位兄弟,在张贴布告之后,或许可以另择时辰,在各坊市间,女眷常去的庙宇或其他地方,口头宣讲一番。将此事的大意和位置,以及如何参与等,用大白话说明白。如此,或许可以补足布告的不足。”
王班头顿时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这主意听起来确实更周全,只是需额外耗费人力时间。
但想到那些可能因此得一线生机的妇人,又觉此事值得。
他并非迂腐之人,既觉有理,便爽快点头:
“成!等把剩下的告示贴完,我就安排弟兄们分头去几个要紧的坊巷说道说道,总得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才行。”
林景如眼中露出真切笑意,拱手道:“如此,便有劳王大哥和诸位兄弟了。”
言罢,她似不经意般,从袖中取出一粒约莫二钱重的碎银,悄然递入王班头手中。
“一点心意,不算多,给兄弟们买些茶水润喉,略解奔走之乏。”
王班头低头一瞥,这银子请弟兄们喝顿好茶乃至小酌两杯都够了。
他心下明了,林景如这是体恤下面人辛苦,给的实在好处。
他并未虚伪推辞,坦然收下。此举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手下那些需额外跑腿的兄弟。
有此表示,大家心里舒坦些,办事也更尽心。
“好,那我就代弟兄们谢过林兄弟了。”他将银子收起,抱了抱拳。
林景如看他收下后,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日头,转头和王班头说道:
“王大哥,接下来张贴之事,便全赖您与诸位兄弟了。我想先去盛兴街那边看看工房与户房筹备的进展。”
她本也不必一直跟着贴告示,王班头自无异议,二人便在街口作别。
一路走来,林景如都能听到众人的议论之声。
不解、非议、嘲讽之声居多,偶尔夹杂一两声叹息或微弱的好奇询问。
她步履平稳,耳听八方,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绷着。
她知道,这条路注定荆棘丛生,世俗的眼光与固有的观念,是比具体事务更难搬动的大山。
听见这么多不同的声音,她忽然有些迟疑:不知这样激进的法子,究竟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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