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笙默默在旁看了一会儿。

柯淮兀身形敏捷，优雅。手中那一团白色的蜘蛛丝越来越大。

蜘蛛仍不懈地想要攻击柯淮兀，但是每每要攻击的时候，总是它先关节落地。柯淮兀轻松地转着刀刃，继续抽丝。

不论对多优秀的玩家而言，杀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可能都是很困难的事。

但对柯淮兀好像不是这样——他脸上带着一种十分平静的神情。在平日的戏谑之后，露出的反倒是一种特别纯粹的宁静。

终于，蜘蛛尾部的丝线啪一声断了。全部抽尽了。

刀光一闪，柯淮兀把蜘蛛怪杀了。

他垂下头，凝视着手里的一团白色蛛丝。

这东西很轻，但对于他而言，他知道这是三十多个沉甸甸的生命。

处理会能做到的是什么呢？

能做到的是避免让这些无辜的玩家死去。

但最近高速增长的融合和游戏内部频繁的失控让柯淮兀自己都开始怀疑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总觉得游戏里产生了一种逆反的情绪。

他们越强，游戏里的某些意识和能力也越强。

最后受伤的到底是谁呢？

他把蜘蛛丝小心的装到了他带过来的一个方形木盒子里，这时他抬头，目光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极力使表情恢复平常。

“过来了？”他笑吟吟地问，“自己找来的？”

“不是。”陶笙说。

高姐在旁解释：“嗨，要是能直接找到，代表咱部门精心设计的伪装入口也够失败的啦。我和方廷在门口遇见他，给他带过来的。”

“这样。”

“您把蛛丝都收集完了？”

“抽得手都酸了。”柯淮兀活动了一下肩膀，“你把东西带走吧。今天内交给研究部门。叮嘱他们小心着点，资料一检出之后立刻送还，让后勤的人把那些玩家的记忆保留出来。”

“行嘞。知道了。”高姐小跑步去抱过来盒子。

柯淮兀伸展完脖子正过脸之后，看着陶笙的眼神垂着，觉得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

方廷搓搓手说：“陶哥是不是看着难受想转转啦，那我带你去遛遛单位啊。”

方廷刚要扯扯陶笙衣角拉他走，柯淮兀眼皮一撩，直接把他拎到一边儿。

“小孩，你到底有没有点眼力见啊？”

“他没有。我的问题。我就不该带他过来。”高姐插嘴道。她这时已经拿好了盒子走了回来，一把把方廷扯走，“那——我们先走了。队长，小陶，慢慢聊哈～”

高姐拖着方廷走出了门。

柯淮兀头歪歪，盯着陶笙垂着的眼睛：“看什么这么认真？”

“手怎么了？”

陶笙声音有点凉。

柯淮兀意外了一下，也跟着低下了头。

在他的黑色手套的边缘，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绷带露出了边儿。上面有些渗出来的黑迹。

他带着手套防止蜘蛛怪的毒液，但他没想到陶笙居然能注意到里面的绷带。

“没什么。早上煮早饭烫到了。”

他说了一句显然没人信的话，陶笙微微蹙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陶笙将视线转向了一边。

半晌之后忽然挤出一句话：“小心一点。”

柯淮兀眼神很柔，“知道了。”

他勾头指着那巨型蜘蛛：“这家伙在关卡中也脱离了原先的规则设定。他本来被设定成帮助玩家的npc，却在游戏一半的时候忽然反叛。”

“那不是和蛋糕那关中的1359号一样？”

根据柯淮兀说的，1359号也脱离了原有的规则设定。

“是啊。或许是融合程度的增高，npc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指挥部门对我们前线又开始施压，所以也做了很多调查。不过基本没什么用处，现在还没摸清楚这种脱离到底代表什么。”柯淮兀漫不经心地道，“真是麻烦事，是不是？”

陶笙看着死去的蜘蛛。即使他还不是非常的了解欲望之世里的东西，他也明白这一切都非常危险。

他又瞥了一眼柯淮兀手上的绷带。但眼神流转很快，不想被注意道。

屋里全是蜘蛛血腥的气味儿。

“他们不该带你来这里，让你看到这些恶心东西。来，走这边来，带你去转转。”

他带陶笙离开了这间屋子。回到了走廊上。

“地下三层主要是一些设备室。还有这种针对大型npc特别设置的房间。”

到了B2，柯淮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笙走出去了。

同样是冷灰色的金属走廊，一扇扇圆形房门像是太空舱一样。

柯淮兀忽然冷不防凑近了陶笙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的都挺好，缺少点烟火气，是不是？”

陶笙也是这种感觉。

处理会里面极度整洁——但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不过人虽说都是怪人，大多挺好相处。”

陶笙想想来的时候遇到的俩人。“刚刚那两个都是前线的？”

“嗯。高姐以前是拳击锦标赛的冠军。”柯淮兀说，“方廷是最近才转进前线的。”

“他看着不太靠谱。”

“他之前在后勤。前段时间哭着喊着要进前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嫌烦给他转了。不过现在出任务没人带他。”柯淮兀解释说，“但你别看他那德行，也是前几年的理科全国状元。”

“……全国状元？”

“可能脑细胞分配得比较极端吧。”

走到一个写着“前线-公共办公室”的房间前面，柯淮兀指骨敲了一下门。伸手打开之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张极具特色的凌乱办公桌，一只绿色蜥蜴在仓鼠轮上跑来跑去，发出嘎查嘎查的声音。

“我们前线。”柯淮兀介绍说，“一共九个人，加你十个。一个在住院，剩下大多出任务去了，没出的估计吃饭了。之后见着再介绍吧。”

陶笙看着地面上下不去脚的一堆杂物。“你的桌子在哪儿？”

柯淮兀笑笑，指指杂乱不堪的屋内。

“我要是在这屋，他们第一天就全被我丢出去了。”

柯淮兀有些洁癖，陶笙也是一样。

这也是他俩一起生活的时候少有的几项共同点。

“我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走吧，带你过去。把东西拿给你。”

“什么东西？”陶笙问。

“录入了信息的id卡，通讯器，还有我们的——”柯淮兀顿了一下，“制服。”

柯淮兀的办公处在走廊的最末端。

他用手按在门把上，一道全息投影从门楣上落下来，蓝光扫过他修长的手背。然后在空中弹出一个绿色对勾，表示身份确认。

打开门之后，一间格调优雅的宽敞办公室赫然出现在眼前。淡灰色的墙面，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几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架放在房间的三端。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但却给人感觉十分舒服。

他走到了放在办公室角落的一个大立柜面前。从立柜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皮箱。他拎着皮箱到陶笙面前，将他摊开在大写字台上。

皮箱里是一套精美而危险的东西。

好像枪战游戏里派发的高级物资包一样，黑色皮箱里有一只手|枪——陶笙的是黑色的，一只折叠多功能短匕，一个护目眼睛，一些药品，一套薄型防弹衣，一支和柯淮兀那支一模一样的通讯器，一套等身长度，不知道做什么的金属架以及一套银灰色的军装制服。

陶笙挨个看下来。率先拿起了枪。

“子弹是经过特殊改良的，对人类无效，但是能杀死游戏里的一切npc——只要能击中弱点。”

枪沉甸甸的。陶笙拿着觉得很别扭。

“我用不来这东西。”想到柯淮兀的射击技术，他忽然问道，“你是从哪学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对于过去的事交流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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