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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奇谈》

2. 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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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正隆大街,是芸都最为中心,最为热闹的大街,而明月楼则是正隆大街最热闹的食肆。

此刻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也是张二最忙碌的时候。

他是明月楼的店小二,已在这里跑堂了五年,点菜打酒都十分熟练。

明月楼活虽然多,但是好在老板大方,从不拖欠工钱,因此他在这里工作得挺满意,还希望努力多攒点老婆本儿,早日娶上一房媳妇。

而且在明月楼工作十分新鲜,每日都能见到许多江湖人物,一个个威风凛凛,行事做派都与他们这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很不一样。

还常有天仙儿一样的姑娘和英俊勇武的少年郎,听听他们随意讲讲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小事,便是张二一天工作里最有意思的事儿。

不过,今天他却没怎么注意那些带刀佩剑的江湖客,他和这间酒楼里的大多数客人一样,都不自觉地在看坐在窗边的一桌客人。

那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和一位带着面纱的妙龄女子。

这年轻人面容清俊温和,一直微微笑着与那女子说话,看起来姿态十分闲适。即使知道有人频频在看他们,他也只是转过来点点头,像是并不介怀,还十分受用的模样。

这幅礼貌谦和姿态,实在说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公子身材略显单薄瘦弱,看上去并不怎么挺拔昂扬,特别在这样一位女子的作陪下,便显得有些普通。

而说到他身边的这位姑娘,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这女子进门就以面纱遮脸,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张二看得多了。

许多江湖女侠和名门淑女也常喜欢这么干,只不过她们这面纱总戴不了很久,遇上英俊的少侠或是同样秀美的女子,面纱总归是要摘下来的。

只因她们很喜欢摘面纱那刻,人们或惊叹或惊艳的眼光,甚至可以说戴面纱,就是为了摘面纱的一刻。

但这位姑娘却不同。

她不仅脸戴面纱,连头也微微垂着,像是很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脸。

但是,当一个人的脸看不见了,其他地方反而更加显眼。

比如纤秀的手臂,盈盈一握的细腰,柔嫩白皙的肌肤,以及没被面纱遮住的其他部分。

这少女虽然不与其他人对视,但是当她侧身听那年轻公子说话,她的眼光便会不经意掠过大堂。

那双柳叶弯眉下,一双水波眼中似光含露,真是犹如春风拂面,让人见之忘忧。

“已有十九人在看你。”费春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收回了眼光。

她自然便是那青衣年轻人。

而她身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来访春波绿的,青天名捕之女江岚。

只是过了十日,她已完全不同了。

此刻,哪怕是她父亲江旭波站在她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儿。

江岚自己照镜子也十分不习惯,她原本浓密而略显杂乱的眉毛被重新修剪,所有衣服都被换掉重新量裁,就连走路姿势、说话语调、眼神表情也都已被那人逐一调/教,实在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她现在已明白了,为何住在玉园是件委屈她的苦差事。那天被费掌柜喊来的云川,也实在已成为她的梦魇。

她宁愿再被父亲训练上数十个时辰不休息,也不希望回到那位美男子的手下呆上片刻。

江岚微微一笑,慢慢靠近费春,轻声道:“可是我的腰带缠得太紧,已有些喘不过气了。”

幸好,她的性子还是没变。

费春此时也并不好过。

她虽然天性好动,却并不怎么喜欢凑热闹。

只因热闹的地方往往人多眼杂,热闹的酒楼常常要排很久的队,而热闹的大街则很容易丢东西。

可见,凑热闹多半是要惹些麻烦的。

但是她此刻却正好坐在这城中最热闹的酒楼,临街的窗子旁,楼下便是最热闹的街道,充满着熙来攘往的人群。

而眼前的麻烦虽不算大,却也不小。

她等的人,已迟到了许久。

“你偏偏要这个时辰来这里,到底是为着什么缘故?”费春略有些无奈的看着桌子对面的落座的人。

那是一个十分好看的青年男人,看年纪在二十四五,五官斯文俊秀,气质温和舒朗,但眼下却有一抹青黑,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他手中捧着一本册子,已然看了许久,垂下的眼睫如鸦羽掩住了一双眼睛,十分专注的模样。

若不看封皮上写着菜单二字,路过的人恐怕都要认为,他手中的乃是哪位当世名家的传书手作,才能让人不忍释卷。

“难得出门,这沿途多的是热闹的城镇、好吃的酒肆和舒服的客栈,既然掌柜难得接单,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这人姓柳,名逢舟,正是春波绿一等一的闲人。既然闲来无事,自然只能陪着他家掌柜去跑生意。

只是闲人跑生意,却不能白跑,若是着急忙慌地赶路,甚至三餐不继风餐露宿,便十分对不起这个闲字。

许久后,柳逢舟仿佛终于下了决定,他极快地从菜目上扫过去,一串菜名便出了口:“东坡肘子、燕窝鸡丝汤、蝴蝶虾卷、串炸鲜贝、明珠豆腐、白鱼苋菜羹各来一份,我们家掌柜喜欢肉质软糯些,肘子请多炖煮一柱香时间。再来一个薄荷白玉甜汤,便齐全了。”

在他抬头的瞬间,露出一双起伏婉转的桃花眼,眼下有一颗小痣,在阳光下泛着微蓝,显得皮肤更为白皙,看起来极是斯文有礼,浑然不似刚刚口吐一长串菜名的饕餮食客。

张二正高兴来了大方的客人,立刻喜孜孜地记下菜名,准备下去通知后厨。

柳逢舟却一伸手拦住了他:“你们店里这个时辰点单若超过十两银子,便会送一壶女儿红,可不要忘记上酒来。”

张二本以为遇上了不熟悉本地行情的外来客,想耍个聪明,克扣下酒钱来,此时却不由得有些赧然。

但看这客人面色和善,显然没有难为他的意思,他便如蒙大赦,赶紧麻利地下楼催着上菜。

柳逢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给桌上的三个杯子续上茶水,才转向费春道:“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个时候来这里了吧。”

这人嘴角天生微微向上,便是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似乎全天下的难题都堆到眼前,也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

但此时,他这笑容,又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那双眼睛轻轻眯起来,眼下有淡淡细纹漾开,春风仿佛也融进了他的眼底,真是说不尽的潇洒。

人们常说爱笑的女人运气不会太差,但爱笑的男人往往也会让人极有好感。

而柳逢舟,很显然便是这样的人。

大费周章地来凑热闹,居然只是为了一壶女儿红,费春不知该赞他懂得为自己省银子,还是算盘打得够响亮。

但是他这一笑十分诚挚,而刚刚叮嘱小二的话,也极为妥帖,看在一桌好酒好菜的份上,费春也只得耐着性子,在这一片人声嘈杂中,等着尝一尝这家的头牌菜色。

三人正等得百无聊赖,却听楼梯咚咚作响,一行人正走上楼来。

为首的是一位虎目浓眉的青年,他一脸义愤地将佩剑扔在桌上,发出“当”一声重响:“这王家真是欺人太甚,他王瑾安不过是个继承家业的二世祖,竟有脸来评判我妹妹的容貌。”

他身侧一位粉衣少女柳眉倒竖,脸颊绯红,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却顾及面子,不好像哥哥一样大发脾气,只见她哼了一声,嗔道:“我早便说不去淌这趟浑水,你和爹却说他家业丰富,聪慧精明,如今倒好,平白被他羞辱,让我以后如何见人!”

一旁的站着的媒婆见气氛尴尬,赶忙给这两位主顾倒上茶水:“小姐莫气,王家这等娶妻要求苛刻,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落选之人又何止小姐一个。”

她小心翼翼将茶递给那小姐,连声陪笑道:“您这等才貌是绝计不愁婆家的,我王媒婆必会在这芸都里为小姐寻觅一个佳婿。”

三人这边正看得热闹,上菜了。

张二对这桌客人十分好奇,便忍不住跟他们套近乎。

他一面将托盘里的菜摆上桌子,一面小声念叨道:“这王家也不知要娶个啥样的新媳妇,这一个月来天天都有落选的姑娘,有些我看着可好看了,但也被那王公子说是丑。”

费春忍不住要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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