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膛开始灼烧。
贺丽亚醒了。双眼发干,发粘。她抬起头,眨眨眼。右眼只能睁开一半,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疼。整个人只觉疲惫和困倦,但她知道自己在哪儿----也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喉咙又酸又涨,口水都难以下咽。嘴里是一股恶心的味道。
黑暗的房间另一边有人惨叫,因剧烈疼痛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干嚎。
她朝声音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能透过蓝色迷雾看到黑暗的房间的另一边。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男人女人都粘在墙上,封在半透明的恶魔泥巴中。和她一样。
一个男人抬起头----是拉米鲁斯牧师。他在哭,泪水反射着来自墙壁、天花板和地面的幽幽蓝光。他浑身唯一能动弹的就是脑袋。一只手被粘在臀部,一只手粘在头顶,他□□透的泥巴固定在那儿,动作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和她一样,他的胸甲也被扯掉,随意仍在房间地板上。胸甲上平躺着一只一动不动的蜘蛛。
贺丽亚朝脚下看----她脚边也躺着一只蜘蛛,腿肢朝上卷曲着。已经死了。但它达到了目的。
巨大的破裂声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拉米鲁斯。他浑身震颤,被封住的身体剧烈抽搐着。脑袋甩来甩去。突然他僵住了,瞪大眼向前看着,身体发抖。又是喀拉一声----带衬垫的罩衫从中间顶起来,随后又陷下去,像是有人用长矛刺穿他的后背又拔了出去。
血迹开始从那位置扩散。
有那么一瞬间,贺丽亚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想象,只是场噩梦而已。她还在莱马斯堡自己的房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牧师的胸膛又被顶起来,发出树枝断裂的声响。被血浸湿的罩衫从中心撕裂。什么东西从他身上突了出来:是一条苍白的虫子,身上湿湿黏黏的,挂着暗红色。图马洛·拉米鲁斯牧师发出最后一声:是断气后似有似无的一声咳嗽。
那虫子----面目可憎、令人作呕,平滑的头颅和恶魔头部别无二致----从粘满血的布料中滑出来。它掉到地上,随后消失在发着幽光的蛋群之中。
牧师的左眼眨了眨。他垂下头,一动不动。
有小物体从浅浅的水坑中滑过发出的声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贺丽亚颤抖着。她被困在这儿,体内还有只恶魔。蜘蛛、虫子...她也快死了,会像拉米鲁斯一样,像侯爵一样悲惨地死去。
她再不能与托里奥相见。
上帝怎么能允许发生这样的惨剧?成百上千人死亡,她的同胞每天都在和饥馑、伤病抗争,像虫子一样躲藏在泥土下,眼瞅着最后的文明土崩瓦解...难道人们经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贺丽亚一心一意为山堡出力奉献,想做出些改变。她又干了什么要遭此大难?没有。她什么也没干。
她可以祈求救赎与解脱。可就连牧师的祈祷也遭忽视,又怎么会回应她?不,她绝不向一个视人为草芥的神祗祈求。
贺丽亚感觉心脏又开始熟悉地剧烈跳动----仇恨升腾起来,在和吞噬自己的恐惧对抗着。对恶魔的仇恨。对坐视这一切发生的上帝的仇恨。
“上帝啊,如果你真能听见...甘霖娘。”
她右边传来微弱但熟悉的声音。
“省... 省吧,”克林说。
想到他也落得如此下场,想到蜘蛛也像侵犯她一样侵犯了克林,想到不久他也会和拉米鲁斯、和她一样惨死当场...贺丽亚所剩不多的意志被摧垮了。眼泪落下,随后她呜咽起来。
“丽亚,我很抱歉。”这次声音中没有傲慢自大,没有一贯的蔑视和挑衅。“我以为叶子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虽然保持安静已经毫无意义,她还是小声说道。“不是----”
她突然想呕吐,突然不能呼吸。胸膛中的灼烧感...如此剧烈。不只胸中,肚子里也有,好像焖烧的余烬要把她从里到外烧个遍。
“丽亚?丽亚?”
胆汁涌上遭侵犯后的喉咙,喉部感觉特别紧,似乎蜘蛛尾巴还使劲缠着脖子。她的胃部一紧。嘴大张着,唾液流了下来。
肚子一鼓一鼓----她快要呕吐了。身体抽搐着,硬挺着封住自己的泥巴。右手腕有啥东西裂开、变松了...胳膊能动的范围变大,但还不足以完全挣脱。
贺丽亚拼命忍着吐,吸了口气,随后被喉咙深处的一阵刺挠又弄得差点吐出来。刺挠感向上涌,像一只挤出来的拳头,她无法呼吸。
在她脖子里和胸膛中,有东西开始蠕动。
紧闭的双眼里泪水直往外涌,她必须把这东西咽下去,但又做不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脖子、脸和脑子里感到剧烈跳动的脉搏。她的胃部又开始收缩,把在她体内蠕动着的东西沿喉咙推了上来,压着舌头、顶着上颚。真烫啊,我的天,太烫了,烫到她不能呼吸...
那拳头从她的牙齿中挤出,一截悬在空中的同时另一截还在喉咙里。她又开始恶心,然后吐了出来,感觉那可怕的东西完全从体内滑了出去。
贺丽亚深吸一口气。她大声咳嗽,感觉天旋地转。她贪婪地吸了口空气,然后又吸了一口。嘴里一股胆汁的味道。她眨眨眼,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结果唾液和粘稠的滚烫液体沿颤抖的嘴唇垂了下去。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朝下看去----被封住的双脚边,正是一只白色虫子,比杀死拉米鲁斯牧师那只要瘦小。虫子看起来发育不全...融化了,像只四面点燃后的蜡烛。那生物抽搐着,抖了抖,然后不动了。
这个恐怖房间...从四周向她压过来。也许她已经死了。也许她早已死在战场上,这儿是地狱。她被永远和腐烂的死尸困在一起。
“克林,”她说着,因为喉咙的痛感呲牙咧嘴。“我敢才是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
贺丽亚向前探头,目光越过侯爵的尸身。她看见克林抖动着,没被限制的那只脚四处乱蹬。他的嘴大大地张着,太大了----一个白色物体向前滑出来...
...它停止了,堵住了他的嘴。他就要窒息了。
体内的仇恨与愤怒腾地窜上来,占据了她的身心----她不会坐视朋友身亡。
贺丽亚用胳膊、胸膛、甚至肚子使劲挣扎,试着抬高大腿,尽全力与困着手腕的泥巴抗争。她必须帮帮克林。她用力挣扎,放松一下,继续挣扎,反复如是。这样持续不断的剧烈动作导致肌肉出现撕裂般的痛感,连骨头也好像快断开。
困住右手腕的泥巴又裂开一些...然后开始松动。她又推又拽,一次比一次用力,来回挣扎着,变换位置再接着踢打。
克林发出窒息的声音;那静止不动的东西还留在他大张的嘴里。
贺丽亚的每一寸肌肉都惨叫着让她停下。她用力地挣扎挣扎再挣扎,听见泥巴咔哒的裂开----她的右手挣脱了出来。
她的“小朋友”...
贺丽亚想着现在去救克林已经太晚了,想着“小朋友”应该不见了,但还是伸手摸向腰际----她的手握到了刀柄。
她拔出小刀,用刀尖猛刺困住左手腕的物质。她疯狂地捅着,每次都转动刀刃,挖下大块泥巴,手腕也跟着用力挣扎。她刺偏一刀,刀尖扎进大拇指根,但也没使她减慢速度。
左手也抽出来了。
克林窒息的声音驱使着她。她用小刀猛刺糊在腿上的泥巴,踢蹬着、挣扎着。左腿出来了,然后是右腿。她使劲从墙壁挣脱开来,最后一点粘在伪装服线绳上的泥巴也断了。
她迅速从侯爵被封住的尸体边跑了过去,看到白色东西从克林撑开的嘴里冒出了头。克林的脸有几处伤口,满是血污。贺丽亚用一根手指钩住克林嘴角,用力向后拽以露出更多白色物体,然后她把小刀捅了上去,转动刀身面向外侧,再用力拉。露出的部分足够之后,她用左手一把抓住。贺丽亚紧紧攥着,发力往外拔----那恶心的东西似乎挣扎了一下,随后从克林嘴里滑了出来。和她小臂一样长...而且还在动。
贺丽亚把它仍在地上。那东西摔在一截黑色根茎上。她用尽全身气力跺了上去----白色物体爆浆开来,从中喷出一股长长的粘稠液体。
克林深吸一口气,边吐气边嘶哑着嗓子小声说。“布兰顿!在那边。”
男孩儿的头转向一侧。贺丽亚看到了,黑暗中,布兰顿和克林刚才一样无助、一样被封在墙上。布兰顿前一秒还低着头,下一秒就醒过来抽搐着开始呕吐。他身体抖动着,吐出一团微微颤抖着的白色物体,看着像咀嚼过的科尔鱼。
他眨着眼,深吸一口气后似乎是要大喊,贺丽亚赶忙扑过来,摊开指头捂住他的嘴,身子贴近他的身体。布兰顿没叫出来。她能感到他的心和自己的心一样在狂跳不已。他大口喘息着,强压恐惧。
贺丽亚在黑暗中四处张望,搜寻恶魔的踪影。发现没有之后,她快速但悄无声息地把布兰顿和克林救了下来。三人靠墙根蹲下,因恐惧而颤抖着抱作一团。
布兰顿见贺丽亚拿着小刀。他随后拔出自己的刀,看起来很是惊讶。他右侧大腿有一条大口子,鲜血染红了伪装服下面的裤子。克林的脸----右耳朵没了,两条平行的抓伤痕迹从原来右耳的位置直到左侧颧骨,划破了面颊和嘴唇,扯掉了鼻子的一部分。脸上尽是干透的血迹和刚流出的鲜血。
“克林,”她说,“你的小刀还在吗?”
他在腰际抹了抹,摇摇头。同时血从脸滴到地上。
贺丽亚在这个黑暗、满是雾气的房间里四下查看。散落的破碎盔甲。发光的蛋群,有的已经打开,里面是空的。她瞧见有的蛋里出现震动----蜘蛛准备好要跳出来寻找牺牲品了。
“我们必须从这房间出去,”她小声说。
谁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呆在这里只有死亡。
“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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