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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五十三章 志怀霜雪

小说:

江国正清秋

作者:

风竹月夜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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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铁门轰然打开,一道微光擦过青铜狴犴威武的颌须射入,旋即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好深,深不见底。

这是沈安颐举目向天牢内望去时的第一个念头。

典狱长在门边躬身说话:“公主请进。”

话说出口,他立即发觉自己的失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但愿公主不要怪罪。然而沈安颐全未留心,更无暇与他计较,抬步便迈入天牢。

上官陵身份不同,罪名也是目前独一无二的,并不与其他囚犯关在一处。跟着引路的典狱长,沈安颐穿过好几条深长的走道,才在一间把守严密的石砌牢房前,望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公主,没有陛下指令,牢房的门不能打开,防止犯人脱逃。”

“我知道,我就隔着门和她说几句话,你下去吧。”

“是。”

牢门前点着两盏油灯,灯火如豆,昏黄浊暗,再好看的脸色被这种光线一照,也难免显出憔悴愁苦之感。犯人们面面相顾时,为这悲怨凄惨的氛围所折磨,多少意志都能消磨殆尽。

想到此,沈安颐反倒为此刻的上官陵松了一口气。她独处一室,也算不幸中的幸运了。

“辜负了公主好意,还惊动公主前来探视,微臣不胜惶恐。”上官陵坐在牢房内,望见她来,便微微地笑。

“我看你未必惶恐。”沈安颐见她这时还笑得出,不禁好气,“辜负我算得了什么?只要自己能轻松自在,你有什么不敢干的?”

上官陵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无奈:“你看我现在轻松自在么?”

“所以说,你这又是何必?”沈安颐在牢门外蹲下,平视着她,“红药她又不是不愿意嫁给你。皆大欢喜的事,你又怕什么?”

“怕欠债。”上官陵笑,“世上债务千千万,情债最难偿。真扛不住这个。”

“你无非是怕将来她发现真相闹起来。”沈安颐道,“但我觉得你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她。我敢打赌,她现在知道了,也依然愿意嫁你。”

“不用赌。”上官陵收了笑意,“她现在面对的状况太突然,感情一时还没转换过来,热血还在头上,自然有应承的勇气,可等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

“你这是自己臆断。你又不是她,怎知道她会怎样想?”

“不是臆断,这是常情。她才多大?哪个女子受得了守一辈子活寡?她现在心理弱势,我若顺水推舟,无异于趁人之危。她以后明白过来,会怨恨的。我也惭愧,何苦?”

沈安颐沉默下来。

“你这是自讨苦吃……”她有点负气地撇开视线,“本来……本来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了。”

上官陵倚靠在铁栏上,神色微黯:“事情虽平,奈何我心中不平。”

“红药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的语调缓慢平静,含着深沉的叹息,素来淡漠的双眸中,漾出温和的怜惜,“她年纪不大,却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看她再因为我赔上终身。”

“你的用心自然是好,”沈安颐叹一口气,“但若换做别人,肯定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他人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遵循自己所信奉的公道。”

沈安颐低垂目光,秀眉紧蹙,扣着牢门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只觉心乱如麻,百般滋味无法分辨。

“可你这样做,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仕途么?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现在却前功尽弃,你的志向怎么办?你的理想呢?落到现在这个田地,你就甘心吗?”

上官陵摇头:“不甘心。”

沈安颐一愣:“那……”

“但若不这么做,我又怕自己亏心。”

“天高地阔,世路无穷。但若亏心,就算眼前有路,恐怕我也再走不动了。”

沈安颐霎时失语。

她怔望着眼前人沉静的侧影,心头渐渐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受。明明也是个花季女子,却偏偏生就了一身清峭风骨。她忽而就想起之前学礼经时读到过的文章,“非彼日月照大明于寰宇,类此松筠负贞心于霜雪……”松筠常青,霜雪本洁,可人的血肉之躯如此软弱,人间的名利欲场如此污浊,究竟要怎样的意志,才能如松竹般坚守一颗贞心?

上官陵……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良久收回视线,抿住嘴唇,仿佛想笑,眼眶却先自一湿。她连忙俯下脸去,心底波澜纷纭,一半钦敬一半感伤,一半欢喜一半难过,千思万绪,纷至沓来。

“你觉得父王会不会放过你?”

“不会。”上官陵答得直截了当,“他现在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放我,而是在犹豫要不要杀我。”

“的确。”沈安颐吸一口气,点头道:“你官位太高,了解的东西太多,哪怕将你废官革职流放蛮荒,一旦被别国发掘,仍会威胁到昭国的利益。”

上官陵不吭声,显然是默认了她的推断。气氛一时凝重,二人皆不再言语。

沈安颐眼圈发红,又深吸了几口气,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许久,她向牢门内发问。

上官陵沉静的视线盘桓在她的面容上,清透的眸光之中,如有丝丝缕缕的遗憾,点点滴滴的不舍。

“朝廷上还有些没完成的事,就拜托公主了。”

“自己的事推给别人算什么?”沈安颐咕哝了一句,水色晶莹的眼睛向她轻轻一扫,“要真惦记,就自己出来做。”

“你保重。”她低声说罢,立起身来,扭头向外走去。

上官陵视线一转,隐约猜到她要去哪里,心头一跳。

“公主!”

沈安颐步足微顿,却没有回身。她开口,声音宁静而清晰。

“你的选择,我尊重。但我也有我的坚持。”

返回王宫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晚风太寒,回廊下的鹦鹉都失却了鸣叫的力气,可怜兮兮地趴在玉笼中。后宫的方向若近若远地传来琴筝之声,忽然弦断,于是声随幽怨绝。

而这一切,沈安颐全不关心。

她的步伐无比利落,她的方向无比明确,跨过重门,绕过望台,直奔昭王寝殿。

顶风求情当然不是划算的选择。父王一怒,之前的经营都将白费,这一场权争游戏她也将彻底出局。可那又怎样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什么都不愿想了。什么王位,什么阴谋阳谋……都比不过上官陵一条命,上官陵能为了自己的本心做出巨大牺牲,她为何不能?何况她所牺牲的东西,原本也是上官陵为她争取来的。

只要上官陵安然就好。她望着越来越近的长年殿,脚步更加快了几分。呼出的气息在深秋的寒风里凝成一圈淡雾,很快消散开去。

只要上官陵能活着被释放,以后都随她的意,她想远走高飞也好,隐姓埋名也罢,都随她高兴了,自己绝不再多说一句话,绝不再勉强任何事。

值守殿门前的宫女太监看清是她,连忙行礼:“公主。”

“父王睡下了吗?”

“还没有。”

踏入殿宇的刹那,沈安颐意识到一件事——父王在等自己。

他在等她来为上官陵求情。

或者说,他料到……她会来为上官陵求情。

昭王靠在卧榻上望着她走近,神色愈显沧桑:“你来了。”

沈安颐在榻前跪下。

“女儿不孝,让父王久候。”

“我更希望候不到。”

宫门到此的路途那么远,千万步的机会,她都能转身,可她还是来了。

沈安颐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原本就难以出口的话,此刻在父亲失望的注视下,更难启齿了。

“安颐啊……”

昭王的叹息落在她肩头,如有实质,令她觉得如荷千斤。

“你已是为父唯一的寄望。你怎么忍心……”

沈安颐咽下泪意。

“父王难道以为,女儿是为了上官陵来的吗?”

“难道不是?”

沈安颐缓缓摇头。

“女儿年少无知,也曾听闻‘道术德行,出于贤人;国家兴废,在于举士’。如今朝廷正在整顿的关键时期,半数策令皆出自上官陵所画。临阵换将乃兵家之大忌,何况国事之谋,非在一朝一夕。父王今日锁拿上官陵事小,只怕有蠢蠢欲动之徒就中取便,趁机作乱,令后事难继,新政罢废,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昭王沉叹出声,看着她的目光却释然了几分,甚至转出些许亲和慈蔼的意味。

“为父又何尝不忧虑?可她做出这样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否则置王法于何地?置朝廷礼度于何地?”

“朝廷礼法固然重要,但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之举。上官陵虽然有罪,却未必不能特事特办……”

“安颐!”

余下的话被昭王一声截断,沈安颐抬头,正对上昭王冰冷的注视。

“特事特办四个字用在她身上,不觉得可笑么?她所力主的新政,便是王法为纲,法不容情。就算本王想赦,你去问问她自己:她自己,敢做这个特例么?”

沈安颐怔在当地。

心头仿佛猛然受了一锤重击,痛得她差点遏制不住眼泪。她忽而懂得上官陵自揭身份的举动下,另一层更深的无奈了。

——她推崇明法之治,可她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律法最深刻的嘲讽。

上官陵,你一定有很多夜晚,自叹造化弄人吧?

可惜了你的才能……

可惜了你的志气……

但这又岂是你的错误?

沈安颐忽觉失力,跪坐在地上,抬手抚上胸口。胸膛里像被塞了一团裹着铅的棉花,沉甸甸,闷乎乎,闷得她无由言语,堵得她脸色苍白。

她早就知道这一场求情不会容易,却仍未料到会如此煎熬。

“明君用人,唯才是举。因为是女子便拒之门外,本就不近人情……”

“就算革法更礼,上官陵还是欺君。”

昭王明了她的意思,一语驳回了她剩下的争辩之词。沈安颐无可奈何地闭眼,没错,即使将来改变了朝廷录官取士的规则,上官陵欺君在前,依然是如铁的事实。

半晌,她睁开眼,虚弱地发问:“父王打算……如何处置她?”

昭王不语,平静的脸色下仿佛涌动着别样的寒流。

“欺君当死。”

四个字钢针一般钉下,沈安颐身躯一抖。心底痛如刀绞,她再也控制不住,一线清泪,界破莲腮。

“求父王……开恩……”

她勉强集中余力,叩首在地,额头触碰到冰凉的砖面,她却并没觉得更冷几分。

事已至此,她唯一能争取的,只是让上官陵免于一死。

“王者之道在于用人,而非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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