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止键。
汩汩流动的河结成冰川,似乎永无解冻的宁日。
闻山意颤着的眼皮跳得更快了,攥紧了自己掌心的青瓷筷子。
她用力到凸起的手背骨节被姜青黛看在眼里,姜青黛把筷子一搁,沉下声道:“吃饭的时候提这么晦气的事干吗?”
姜妈妈:“这怎么能叫晦气的事呢?立业成家,结婚生子,自古以来的大喜事。”
姜青黛:“我把你挂小红书上去,你看有几个人站你?在饭桌上催婚,真有你的。”
姜妈妈小声嘟囔道:“这不是你俩都在,家里热闹,我突然想到多两个姑爷,逢年过节的更热闹。一时没有过脑子。”
姜青黛看闻山意的脸色更差了,怒从心起,口不择言道:“你平时催我就算了,催到岁岁头上,你看她还有胃口吃饭吗?你是不过脑子,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话就重了,闻山意拉住了姜青黛的胳膊,示意她道歉。
姜妈妈:“我辛辛苦苦忙了一上午,你爸大清早去菜市场买的菜,还吃出仇人来了是吧?”
姜青黛:“是我要来的吗?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来了又不好好说话,你活该!”
闻山意把站起来的姜青黛强行按了下去坐好,对对面也站着的姜妈妈礼貌歉声道:“阿姨,您坐下吧,青黛不懂事,我一会说说她。”
姜青黛偏头看着她:“我哪里不懂事?我帮你你背刺我?girl hurt girl是吧?”
闻山意:“……”
她知道现在不该笑,好险差点没忍住。
姜青黛委屈道:“你就是偏心她。”
闻山意:“……”
小的比大的还难伺候,眼下是争宠的时候吗?
姜妈妈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眼睑周围却有一圈泛红。
闻山意手指戳了戳姜青黛的腰,示意她道歉。
姜青黛梗着脖子,话在心头滚了一遍,喉咙里却怎么都冲不出来。
她自然也知道伤了妈妈的心,可好像东亚母女之间一句郑重的“对不起”,是比万钧更重的一件事情,她开不了口。
妈妈也做错了,她从小到大没从她那里学到过怎样道歉,又该如何向她直言。
她不会。
最终姜妈妈拿起筷子,说了声:“吃饭吧。”
缓解了这场无声的干戈。
本该其乐融融的一顿饭吃得寂静没有声音,饭后闻山意主动去洗碗,姜青黛从带来的水果里挑了些到厨房,在她身边洗水果。
闻山意扭头看了眼坐在客厅假装看电视,心不在焉的姜妈妈。
她没有再出言劝姜青黛,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哪有女儿不和妈妈吵架的?
姜家是很寻常的三口之家,姜妈妈和姜爸爸开了一间小店,寒来暑往,勤勤恳恳,吃苦耐劳,在灵州这座小城市吃穿不愁,努力给女儿姜青黛衣食无忧的生活。
在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的小城,姐弟组合随处可见,姜青黛作为独生女在同龄人里已是鹤立鸡群。
她们不仅疼爱女儿,还爱屋及乌地怜惜她最好的朋友,努力弥补她缺席的母爱和父爱,善良地也想给她一个家。
但父母有她们的局限,她们也是在自己环境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时代塑造人,不能要求她们完全按照子女意愿生活,做一个子女评分一百的机器人。
人都是刀尖朝里,冲最亲近的人轻易地释放情绪,所以家人之间才会争吵。
区别是有的家庭出发点是爱,有的争吵是互相怨恨,长年累月的恨意累积,满坑满谷,迁怒无辜稚童,闻山意从小到大经历的是后者。
她在姜家第一次见到争吵时,吓得躲进房间,刚刚和妈妈吵完架的叛逆期高中生姜青黛生气地摔上房门,见到闻山意抱着膝盖蜷在她房间床头柜和墙壁的夹角里。
她身量清瘦,宽大的校服裹着单薄的躯体,因为个子高,角落里空间十分局促,反倒给她一种安全感。
对上姜青黛困惑不解的视线,闻山意佯装镇定地从墙角出来,走到她身边,生疏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十六岁的姜青黛欲言又止,不太确定。
比起自己,好像她更需要安慰。
二十八岁的姜青黛边洗水果边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和我妈吵架,你害怕得躲在我房间。”
闻山意和她想到同一件事,故意装作没记起来:“什么?”
“不记得我给你描述一下。”
姜青黛大致说了经过,道:“你知道我当时进门,看到你坐在角落里抬起头,脑海里想了一句什么话吗?”
闻山意“嗯?”了一声。
姜青黛未语先笑,朱唇掀起:“我当时心想:妈妈,这个女的太好看了,我要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
闻山意:“………………”
她就不该相信姜青黛能憋出什么她爱听的。
不能说这话不好听,只是对她而言……还不够。
姜青黛仍在说:“你以前那模样,小脸儿雪白,嘴唇红红的,唇瓣轻轻地咬着血色,穿着一身清纯的校服,抬头看向我的那一幕,比电影还像电影,馋死我了。”
“真的,可惜当时我没带手机,给你拍下来。”
闻山意:“………………”
“洗完水果了吗?”
“洗完了,先喂你吃第一口。”
闻山意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苹果,表皮是青色的,个头比富士小,姜青黛舅舅家果园种的,正宗青苹果,酸甜可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知道你爱吃青苹果,你从北京回来以后,咱家的青苹果就没断过。”
姜家爸妈热心肠,姜青黛的热情一脉相承,十几年了闻山意偶尔还是招架不住,或者说无以为报所以接受得笨拙。
闻山意:“嗯。”
姜青黛早已习惯她口吻淡淡的表达,嗯就是喜欢,她喂闻山意吃了大半个苹果,最后一口留给了自己。
看女人红唇阖动,她口舌干燥,分泌津液,也馋了。
一口有点少,吃完还是口干,姜青黛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腰肢抵着料理台的大理石边缘,边慢条斯理地喝水边等闻山意冲完最后一只碗。
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姜妈妈的声音自厨房门口乍然出现,语气仍有些生硬冰冷:“姜青黛去给你爸送一下饭。”
“听到了。”女儿以平静对冷酷。
姜青黛伸手去拿保温便当,闻山意抢在她前面拎起来,说:“我去吧,好久没见叔叔了。”
姜青黛:“车钥匙在鞋柜上。”
闻山意:“进门的时候看到了。”
姜妈妈也没有异议,温柔叮嘱她:“开慢点,路上小心。”
不见外并非把她当成座上宾供着,而是真正把她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闻山意感到自在。
姜妈妈目光移到姜青黛脸上,温和可亲变成了面无表情,母女俩错开视线。
闻山意站在玄关一手车钥匙一手提保温盒,特意多停留了两分钟。
姜妈妈已经坐回了客厅继续看电视,姜青黛从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放在妈妈面前。两人肩并肩坐着,姜青黛用肩膀晃过去,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姜妈妈拿乔地坐远了十公分,姜青黛又贴过去。
姜妈妈这回不动了。
姜青黛:小小姜女士,拿捏。
姜青黛的手臂绕在她妈背后,圈起手指冲闻山意比了个得意的“OK”,闻山意眉眼一弯,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公共停车棚里停了一辆白色“阿斯顿马丁”,闻山意放好保温饭盒,插上车钥匙,长腿点地,右拧把手,骑上爱玛迎风出了小区。
沙沙的风响着,满地的槐花。
姜青黛把客厅的窗户打开,看着小电驴上的白色身影七拐八拐慢慢远去,背影都透着轻快,衣衫鼓起,自由得像要飞起来。
姜青黛曾经问过她好几次,为什么要离开北京,回到连二线都只能算勉强的省会海陵。她只说北漂压力太大了,不想再一个人生活在他乡,但她说这话时姜青黛有种莫名的直觉。
她回来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她猜测闻山意是分手了,回家疗情伤。虽然她没有亲口向她求证,因为姜青黛不想听,但她有百分之九十笃定。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吧?
姜青黛沿槐树往上,望了望晃眼的春日。天还亮着呢,不到做梦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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