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赶到重云阁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片被烧毁后的废墟。听雨城那群身穿黄衣的弟子内外忙碌着,行色匆匆而又满面愁容;身穿淡蓝袍子的重云阁幸存者穿插其中,面上无不是绝望而又无助的哀戚神情。
“江少侠!李盟主他们在那边!”
随着一名重云阁弟子的指引,江煜翻身跳下马背后就快步跑向不远处的营帐。营帐四下是满目疮痍的焦土,伤员吃痛哀嚎的声音不时传来,如同一阵阵凄凉萧瑟的断续悲歌,听得江煜心中亦是一片悲凉。
他毫不犹豫掀帘跑进那顶最大的临时帐篷,恰巧与刚布置完一干事务而转过身的李平泽对上视线。李平泽身边站着衣着华贵、神色高傲的唐陌,后者见来人是江煜毫不留情“嗤”了一声,而后翻过去一个白眼。
江煜这时候却没太多工夫去在意唐陌的态度。他刚进帐篷就不由腿软跪倒,发带和高扎成马尾的乌发一同朝肩膀倾倒下来,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耳边狂响。
有好几个瞬间江煜都怀疑自己灵魂出窍了,飘在半空看着自己这副身体狼狈挣扎着靠向程晓毓那躺在地上残缺不全的遗体。
在一片尖锐的耳鸣声里,江煜隐隐约约听见唐陌朝身边的白日山弟子笑着说出这样一句:
“堂堂江老楼主的儿子,今儿怎看上去像头丧家之犬。”
唐陌这声音压得不低,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江煜的恶意。江煜却在一瞬愤怒后就在心里把他这句话认了——无父无母,失去萧璃,父亲曾经的三个结拜伙伴一人惨死、两人心怀叵测,可不就像条丧家之犬。
不过,心怀叵测归心怀叵测,李平泽还是装出副和善长辈的模样将江煜扶了起来。他让周围弟子为江煜端茶又倒水,把“阿煜贤侄”恭恭敬敬请成了座上宾。
而后伪善的武林盟主面露心痛,朝江煜说了寻霜教恶人的又一大罪行:
“三天前的夜晚,重云阁所在的良安城忽然走了水。起先官府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火灾,却不料火势愈演愈烈,单凭人力无法扑灭。后面火海里出现一群又一群疯魔的傀儡,将城中官兵杀得片甲不留,消息才终于传回重云阁。四妹立刻意识到他们都感染了传血蛊,下令重云阁众人出山应战。
“可那毕竟是整座城百姓化成的傀儡啊,当年望苍城的暴乱可是集全江湖豪杰之力才压下去的,但这里只有一个阁主早已受伤的重云阁……三弟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听雨城精锐朝这边赶,但赶到的时候重云阁连同整座良安城都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那时候城内大战还未平息,三弟仗鞭策马杀进火海,然后就再没回来。等消息传到白日山和御风楼一切都太晚了,我到这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四妹这副模样。”
说罢这段话,李平泽双手掩面作出无比悲伤的模样。孝敬师父的唐陌忙去搀扶他,江煜转身看向程晓毓的尸体,觉得心里像漏了冷风一样悲凉。
程晓毓死状极为凄惨,江煜看不出她的致命伤究竟在何处,因而无法判断杀程晓毓的究竟是傀儡还是离了心的结拜义兄。
可事实就是德高望重的重云阁阁主走了,于是不管是这已乱作一团的江湖还是少年江煜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内心,都又少了一根至关重要的顶梁柱。
良安城的乱局收拾了没几天,李平泽将重心转向寻找不翼而飞的沈羽明。他将江煜任聪和唐陌等人组队送往岭天城,美其名曰是保护故人之子,实则却牢牢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临行前一晚,江煜同二师兄任聪秉烛彻夜长谈。
摇曳烛火下,原先最调皮外向的任聪满面愁容,看向师弟的眼神里写满哀伤:
“阿煜,你觉得这一去,我们还回得了御风楼吗?”
他看出来了,看出四大派间的暗潮汹涌和李平泽对他们的恶意。早就跟萧璃探讨过这话题的江煜更是心知肚明,闻言垂眸叹了口气:
“岭天城眼下被寻霜教占据,白日山这一去必定是要设法将城夺回。攻城逃不开跟傀儡恶战,若是程阁主的死真如你我所料一般有蹊跷,那此行……”
此行,恐怕他师兄弟二人凶多吉少。
思及此,两位年轻的少侠不由沉默。可纵然猜到前路暗箭难防,被李平泽淫威压制的两人也只能策马跟随。一路四十人出头的四大派“大军”踏晨曦出发,大喝着口号冲向沦陷的岭天城。
高高在上的白日山首徒这下终于抓住机会公报私仇,一路上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二人干。等队伍终于兵临岭天城下,江煜和任聪已经被唐陌找茬找得无比疲惫。
远远望着悬挂“霜”字旗的城池,唐陌一勒缰绳,在身/下白马的嘶鸣声中嘲笑道:
“近年这朝廷实在草包,出这么大动乱都要四大派当军队攻城,这皇位还不如让给我师父坐算了。”
“唐少侠说得是,这天下就该归白日山管!”
大抵是因为李平泽近年实在太嚣张跋扈了,四大派众人闻言竟都猖狂地连声叫好。江煜和任聪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只觉得全部事情都荒唐到没边了。
然后,唐陌趾高气扬地命令大家在林子里生火住下,天色暗下后从北城门破寻霜教的防线。
下马前江煜抬头望天,猜测今晚大概率要下雨。他跟任聪和唐陌说了这事,任聪同样对雨中鏖战表示担忧,唐陌却对此毫不在意。
黑幕蔽天时,夜空中果然下起了暴雨。而唐陌不顾暴雨可能带来的变数,毅然决然按原计划命令小队朝北城门刺去。
可想而知,四大派弟子同傀儡在岭天城下的雨幕中杀出一场血战。而正是在这寒冷彻骨的冬雨里,江煜再次见到了萧璃。
那时候大家都杀红了眼,血水和雨水随着武林人挥舞刀剑劈砍的动作四下飞溅,江煜只能感受到自己浑身冰凉,却分不清冰凉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洒到身上后又干涸了的血水。冷雨打湿他原先修长浓密的睫毛,连带着糊住他的眼睛,教他看不清城下众人厮杀的场景。
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无意识地劈砍,五感只剩下掌心那一点触觉,拼尽全力手握兵刃攻击靠近自己的每一个人。
而慢慢的,随着唐陌一声惊呼,江煜判断出这支四大派“大军”的领头人落了马。白日山首徒在离城门机关近在咫尺的地方被斩了马腿,只能哀嚎着坠入地上那一片血泊和水泊混合的液体里。刚将一头傀儡砍作齑粉的江煜难得有空喘息,下意识就朝唐陌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凭那一眼,他看见三个身形轻盈的黑衣人从不知何处闪身飞出。那三人穿着轻便合身的夜行衣,从身形依稀能分辨出是女子,乌黑青丝全被扎成高马尾束在头顶。
不知怎么,江煜在看见带头人的第一眼就觉得那是萧璃。
事实证明他猜的不错,来人的确是戴银色面具的萧璃、武滟和方蝶。昔日悬壶济世的回春谷医师换了路数,人人用暗器的水平都奇高无比。萧璃足尖轻点水泊穿行在雨里,但凡出手便能将飞镖精准打进傀儡的脖颈。
霎时间,黑色身影和银色光芒将雨帘凭空斩断。她们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在四大派众人看来堪称天降神兵。在萧璃打散又一只险些让唐陌身首异处的傀儡后,方蝶朝着她大声开口问道:
“大师姐,这边傀儡杀得差不多了。白日山的人已经碰到城门机关,我们是不是得走了?”
这是萧璃几人近几个月支援四大派出手时的惯用招数,帮人对付完最难搞的傀儡就撤退,绝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萧璃今天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隐隐有点不安,紧盯挂在城门上的“岭天”二字许久后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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