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看着没精打采的。”
昨天从山上回来后,萨哈良在林间巨石的后面睡了一夜。
梦里各种回忆的碎片像深冬的暴雪一样,接踵而至,将清醒的头脑冰封,晕晕沉沉。
醒来的时候,萨哈良手中还握着从废墟中拾起的神像,虽然雕刻的手艺略显稚拙,但也是用小刀一点一点精心切削出来的,狗獾神机灵可爱的神态惟妙惟肖,印证着先前主人的虔诚。
“睡的有点累,晚上总是梦到狗獾部落那些人们的回忆。”
萨哈良揉了揉眼睛,清澈的眼神在清晨树林中昏暗的光线下仍是闪闪发亮。
“这样啊。”
鹿神看了看山顶的方向,继续说道。
“山林中的狗獾是一种机警的小动物,我猜你应该没有捕猎过它们。”
萨哈良摇了摇头。
“它们喜欢藏匿在地洞里,所以经常盗掘人类的墓穴。像这样难以寻觅踪迹的动物,你知道要怎么猎取吗?”
萨哈良又摇了摇头。
“你是猎人还是我是猎人?”
“我是萨满!”
虽然睡的迷迷瞪瞪,但萨哈良这次想起反击了。
“好好好,总之你们人类想出的办法是,艰难的找到洞口,确定它们在里面,用烟熏出来。”
鹿神盯着萨哈良,他好像听睡着了。
“嗯......嗯?您的意思是,狗獾部族有可能有人逃出去了?”
萨哈良突然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清醒了。
“我也只是假设,毕竟那么多人,如果惨遭屠戮的话,现场应该会有大量的痕迹才对。”
鹿神说的没错,偌大的营地也不该就这样轻易被夷为平地。
再上山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只是因为牵着马儿走的慢了许多。昨晚萦绕在树林那些恶臭的入侵者气息已经消失不见。经过先前发生冲突的那片空地时,萨哈良注意到,生活在林间的动物已经在啃食母鹿与幼鹿的尸体了,深褐色的血液在积雪上洇开,骨头也露在了外面。
没办法,这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尘归尘土归土。
“让我们猜猜,这些罗刹鬼搬走图腾柱是想干什么?”
穿行在山路上时,鹿神对萨哈良说道。
“嗯......我没有目睹过部落之间灭族级别的战争,所以想象不出来。”
“数百年前野猪神发起的那次冲突中,倒是很常见。一般来说部落之间即便灭族也会对神明保持尊重,顶多把图腾柱原地掩埋。”
感觉,每次鹿神给他讲起未曾听说过的历史,言语之间似乎都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倒是一种情况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萨哈良也在一旁应和着,像是说相声的捧哏。
“同样是那场战争里,野猪神的子民将这些被征服的图腾,运送到了他们占据的田人都城中。”
这倒是闻所未闻。
“为什么,这样能获得更强的力量吗?”
萨哈良本就是见习萨满,只是学习了基本的仪轨和口述史诗而已,有关信仰的本源全靠天赋理解。
“没错,他们同时供奉着许多路山神。”
“但那些罗......罗刹鬼,他们信仰的神似乎不太能容得下狗獾神吧?”
鹿神朝萨哈良点点头,接着说道:
“是的,从那天他们要求你亲吻那神像的脚背也能看得出来。”
萨哈良一听到这话,就想起那天的场景,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再次来到被摧毁的狗獾营地前,看到那些白花花的树桩,像是群山被开膛破肚后露出的肋骨。在鹿神的神力下,萨哈良尽力还原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但可惜前几日的暴雪,外加伐木工人的出现,部族活动的踪迹已经难以寻觅了,只能通过地上几滩干涸的血液推测出他们的战士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引颈受戮的。
“估计在十个人以内,仍然是死于那些火枪。”
萨哈良抚摸着地上的血迹,口中念念有词,呼唤着祖灵接引子孙的亡魂。
“是的,那么剩余的人也该有个去处。”
他们绕到了图腾柱的后面,跟着地上圆木拖动的痕迹找到了大路的入口。
由于走在那些殖民者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警惕,就连马儿也竖起耳朵,努力搜索着树林间的风吹草动。
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好像就连空气都粘滞了,压迫的人喘不过气,地上的树枝在马蹄的踩踏下发出炸雷般的声响。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行至半山腰处,前面有一条向右急转的路口,旁边是一道悬崖。树林变得稀疏起来,已经能望见远方的地平线了,萨哈良低声对鹿神说。
“做好准备。”
鹿神替他飘在前面,萨哈良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正手握在胸前,身体微微伏在马背上,时刻准备冲锋制敌。
“呜——呜!”
一声洪亮的炸响,足以撕破刚才粘滞的空气,马儿受到惊吓也随之发出高亢的嘶鸣声,萨哈良差点被它甩飞出去。
那声音像是苏醒的巨兽,正从它钢铁的喉咙中迸发出那低沉、浑厚、悠长的怒吼。起初还带着粗粝的摩擦感,像是用铁锹在冻土中为胆敢挑战他的勇士挖掘墓穴,随后瞬间升高,直冲云霄。
萨哈良感觉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从马上跳下来,弯下腰去小跑到了悬崖旁。
就在他跑去山崖的时候,又传来了“吭哧”“哐当哐当”的急促声响,像是召唤巨兽而来的萨满一齐敲起萨满鼓,震天动地。
这声音又把他吓了一跳,身体都快要伏在地上前进了。
眼前正是勇士所说的那条黑色巨龙,漆黑的身形甚至好像吞噬了阳光。它的血盆大口还在喷吐着黑烟,蠕行在山林与河流之间的土地上。
但在萨哈良眼中,它更像一条巨虫,长着千足,像蜗牛爬行时一样,在地上留下了银色的轨迹,闪闪发光。
“这是......”
这是鹿神也从未得见的造物,凝聚了人类千百年文明史的智慧结晶,代表着血肉之躯向神明最终宣战的檄文——蒸汽火车。
他们已经沉浸在眼前所见带来的震撼中了。
那条黑龙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趴卧在不远处一片小房子之中。房子的周围整整齐齐码放着圆木,见黑龙到了,跑出来几个背着长枪的士兵,吆喝着工人们——或者说奴隶们,用驽马拖行圆木。
但萨哈良能看得见他们的发色,那些“奴隶”并不是部族民。
圆木运送到黑龙旁边后,他们才恍然大悟。那些龙身上的鳞片像盖子一样被打开,工人一同将木材搬上去。
这样的活他们应该干了很多次,熟练的就将货斗装满,伴随着又一声响亮的“呜呜”声,那条“黑龙”朝着南方疾驰而去了。
“原来......这是他们运输用的工具。”
萨哈良感慨到,没有人不被这种场景折服。
“那条黑东西朝着南方去了,我们要追踪他。”
但那条“黑东西”像是不知疲倦,一直在地平线上消失之前都未曾减速。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萨哈良很清楚如果一直追下去,他的马儿也将是九死一生。
这时候,他看见旁边的大河里有一个木排顺流而下。
在存放木材的场地旁边有一个小镇,它依水而建,靠近河流的码头旁飘荡着许多木排。也许这里是一个货运中转的渡口,镇子里的人要比先前那个多得多。
港口前人头攒动,萨哈良离得远远的也能望到他们正排着,付给船夫钱币,然后登上木排准备出发。
尽管先前在小镇中闹出过不愉快,萨哈良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我们得想办法坐这个木排,也许能尽快赶到黑水城。”
为了避免太过招摇,萨哈良把头巾重新捆在马鞍后面,将婚礼那日装饰在马儿身上的流苏全部摘下,收了起来。
马儿已经习惯盛装出行那气派的样子,为此,还轻轻咬了萨哈良一口。
那枚小小的狗獾神雕像被他用细绳子系在了脚踝上,很不起眼。至此,这是唯一能表明他部落民身份的器物了。
这次进入小镇时,他选择牵着马匹慢慢走,带着斗篷上的兜帽,散下的头发就像是风尘仆仆的旅者,也有可能是港口小镇的人们太忙,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离得近了才发现河面上的木排巨大无比,乘船人带去的牲畜在上面的马圈中如履平地,后面还有一间简陋的木屋供乘客休息。
“三枚银币。”
排队排了好久终于等到坐上木排的机会,那名船夫给萨哈良报上价格,他想也没想就低头从袋子里拿出钱递了过去。
正是老话所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渡口的船最擅长宰客。从那船夫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后悔没多宰这异乡人一点钱。
“我觉得,你下次应该试试像后面那个大妈一样,像个本地人一样,砍砍价。”
萨哈良听鹿神这么说,回头看了看,一个壮实的中年女人正在和船夫争的不可开交,好像要吵起来了,最终只用了一把铜板就登上了木排。
“唉。”
他叹了口气,倒不是缺钱,就是有些不甘。
看到萨哈良吃瘪的滑稽样子,鹿神的嘴角又勾了起来,只是这次忍着没说话。
船夫帮乘客把各种牲口赶进马圈,锁上门,扭头朝着岸上吆喝了一声。几个人跑过来解开了绑在柱子上的缆绳,木排这就顺着江水出发了。
萨哈良安抚着马儿的情绪,一方面是木排在水中晃晃悠悠,一方面是它和对旁边的那头驴产生了敌意。
“乖乖的,等到地方喂你些好吃的。”
马儿碰了碰他的额头,慢慢安静下来。
许多乘客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趁着他们朝着岸边的亲戚朋友挥手告别时,萨哈良钻进了木排后方的小木屋里,躲在一角用斗篷盖住了脑袋。
很快,木屋里就坐满了人。
“今年坐个木排进城真便宜啊!”
“哈哈哈哈哈!”
听见旁边的农夫这么说,鹿神这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萨哈良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不是因为前几天暴雪,火车没法开过来吗?只能编成木排走水路了,现在河里的木头快比人多了。”
“我年轻的时候这边还没有火车,那会在林场子干活都是趁着春天开化之后走水路的。”
“是啊,谁想到今年都化冻了还下雪。”
“你以为那火车运木头是给咱们老百姓用的啊,那都是大官点名要的好木头,我亲自挑的。”
萨哈良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话,努力搜寻着有价值的信息。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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