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如墨汁般泼洒下来,沉沉压在尚书府高耸的墙头与密匝的屋脊之上。白日里金碧辉煌的飞檐斗拱,此刻只剩下狰狞扭曲的剪影,在风中微微摇晃,仿佛蛰伏的巨兽。夜风呜咽着穿过回廊,卷起几片早衰的枯叶,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细碎又刺耳的刮擦声,更添了几分死寂。
宁泱泱一身紧束的玄色劲装,几乎与这浓稠的黑暗融为一体。她伏在冰凉的屋瓦上,屏息凝神,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唯有那双紧盯着下方庭院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
目标就在前方那扇透出微弱烛光的窗棂之后——陈公明。
她无声地滑下屋檐,落地比一片羽毛还要轻柔。指尖微动,一柄尺余长的短刀悄然滑入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沿着手臂蜿蜒而上,直抵心尖,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镇定。刀刃薄如蝉翼,在稀薄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线幽冷的光,映照出她紧绷的下颌线。脚步落在精心铺设的石径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窗纸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被烛光投射出来,身形瘦弱,坐姿端正,正背对着窗,似乎在翻阅书卷。时机正好。她如蓄满力量的猎豹,骤然撞开虚掩的窗扇,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撕裂黑暗的残影。手中短刀直刺那背心要害!
刀尖破开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噗嗤——”
短刀刺入血肉的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心。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湿了宁泱泱紧握刀柄的手。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背对着她的人影,猛地转过了半边脸。
烛台就在几步之遥的书案上,昏黄摇曳的光线,如同吝啬的画笔,吝啬地勾勒出那张突然转过来的侧脸轮廓。剑眉飞扬,鼻梁挺直,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温润,此刻却因剧痛而绷紧。但这张脸——这张脸,绝不是她精心策划的刺杀对象那个说话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头!
宁泱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倒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铁锈味,狠狠撞上她的喉咙,几乎要脱口而出。
“萧……!”
怎么会是他?太子萧于欢!
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理智在疯狂嘶吼:收手!必须立刻收手!手腕的肌肉在巨大的惊惧与强行逆转的力量下剧烈颤抖,她拼尽全力想将刺入的刀锋撤回。
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异变陡生!
萧于欢的身体非但没有顺着她抽刀的力道向后躲避,反而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又带着某种诡异决绝的姿态,猛地向前一挺!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缝里溢出。
宁泱泱只觉得手中那冰冷的刀柄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主动迎上来的力量。刀尖原本已因她收力而微微退出些许,此刻却更深、更狠地凿了进去!温热的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刀身的血槽汩汩流淌,瞬间染红了她握刀的手,也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锦缎常服,在腰间洇开一大片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系统,我这算是碰瓷吗?还是算正当防卫?这是他自己要往前硬凑的吧!”宁泱泱迫切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急于摆脱这份天降的罪名,但是这双手彷佛被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宁泱泱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手中黏腻滚烫的触感和眼前那片疯狂蔓延的猩红。她怔怔地看着萧于欢因剧痛而瞬间煞白、却依旧俊朗逼人的脸。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却硬是靠着书案稳住了。
然后,他染血的唇角,竟缓缓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更像一种锋利而苍凉的宣告。他沾着血色的薄唇开合,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铁钉,狠狠敲进她混乱的脑海:
“泱泱,你的目的终于要达到了。”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现在…” 他抬起那只未染血的手,指向洞开的窗户,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向她,“跑!”
“系统他在说什么疯言疯语?我只是想嫁祸给萧子依一个残害当朝官员的名称,而且我想刺的地方是肩膀好吧!”
“可能他以为你真的是来刺杀他的?”
“刺杀当今太子,我当真是觉得自己活得不够久。”
“宿主你还是赶紧逃吧,毕竟你命不该绝于此。”
“什么意思?”宁泱泱从与系统对话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来人啊——!刺客!!刺客重伤了太子殿下——!”
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在浓重的夜色里疯狂回荡、冲撞,像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宁泱泱的心口,也彻底点燃了这座沉寂府邸。
死寂被瞬间撕得粉碎!
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哐哐哐”地炸响,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粗暴地切割着空气。无数盏灯笼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点亮,如同骤然惊醒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盏接一盏,从深邃的回廊、从紧闭的院门、从高耸的哨楼里猛地睁开!
昏黄摇曳的光晕迅速连成一片片跳跃的光海,将幢幢的屋宇、曲折的路径照得影影绰绰,反而更添了几分鬼魅般的混乱。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像骤然爆发的山洪,汹涌着从各个方向汇聚,伴随着甲胄兵刃碰撞的铿锵锐响,以及无数个声音在惊惶中互相吼叫、询问、下达命令的嘶喊:
“太子遇刺!”
“封锁府门!快!”
“刺客往那边跑了!追!”
“保护殿下!快传太医——!”
喧嚣的声浪如同沸腾的潮水,裹挟着冰冷的杀意,紧紧追在宁泱泱身后,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要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拖回那片血色的深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几乎要炸开。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夜风的凛冽。她什么也顾不上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逃!离开这里!远远离开那片血光和人声!
凭着对地形早已烂熟于心的记忆,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在骤然亮起的府邸中急速穿梭。借着假山嶙峋的阴影,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甚至从一丛低矮的花木下滚过,每一次转向、每一次腾挪都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骤然亮起的灯笼和越来越近的追捕声浪。混乱是她唯一的屏障。
宁泱泱脚尖在墙角一块凸起的砖石上狠狠一踏,身体借力猛地拔高,双手死死抠住冰凉滑腻的墙头瓦片。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自己甩过高高的墙头,如同折翼的鸟,重重砸落在墙外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痛从手肘和膝盖传来,她却连哼都未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一头扎进墙外更浓重、更无边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夜雨不知何时悄然飘落,细密如针,无声地打湿了宁泱泱的头发、面颊和紧贴在身上的冰冷夜行衣。雨水混着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流进眼里,带来一阵涩痛,模糊了视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小巷的泥泞里狂奔,身后尚书府那一片混乱的光亮和喧嚣,终于被曲折的巷弄和越来越密的雨幕层层阻隔,渐渐远去、模糊,最后只剩下沉闷的锣声余韵,还在湿冷的空气里不甘地颤抖。
宁泱泱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开那扇吱呀作响、腐朽不堪的小院木门,沉重的门板拍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灰尘。她几乎是滚进了这方熟悉又陌生的天地,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本就因狂奔和惊惧而狂跳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停滞。
萧子依就坐在院子中央那张唯一的破旧木椅上。他微微垂着头,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那剑身早已被他反复擦拭得寒光四射,犹如一泓秋水,清晰地倒映着夜空中寥落的点点繁星,冷冽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他擦拭的动作极其缓慢,专注,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肃杀。
粗粝的指腹一遍遍拂过冰冷的剑脊,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宁泱泱却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他身后凝聚着无形的千军万马,铁血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狭小的院落。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这深秋的寒夜还要冰冷彻骨。
宁泱泱一路狂奔回来,是逃命也是逃亡,只顾着躲避追兵和混乱的人群,对那些街巷间匆匆奔逃的行人、踏着铁蹄呼啸而过的叛军骑兵,以及隐约传来的哭喊与金铁交鸣,都只觉是模糊的背景噪音。可此刻,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小院里,那些被院墙隔绝在外的声音,却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妇孺凄厉的哭嚎、绝望的求饶、兵刃砍入骨肉的钝响、房屋倒塌的轰鸣……交织成一片人间炼狱的悲鸣,声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萧子依缓缓抬起了头。当他的目光落在宁泱泱身上时,宁泱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双眼睛,再不复往日的深沉或偶尔流露的、对她这个“嫡亲”妹妹的无奈纵容。此刻,那眸子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亮的漆黑,空洞、漠然,仿佛亘古不变的寒潭,映不出任何情绪,也映不出她狼狈的身影。他看着她,如同九幽地狱的无常审视着即将勾走的魂魄,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宁泱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布满湿滑青苔的地面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她太了解这种眼神了,这是萧子依真正起了杀心,决定抹除某个“麻烦”时才有的模样。
往日仗着那点“嫡亲妹妹”的情分,她尚敢在他面前耍些小性子,置气顶撞。但此刻,那点微薄的情分在这片纯粹的、冰冷的黑暗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南宫羲应该早已动身……” 她混乱的脑子飞速转动,绝望地想,“他现在还在这里,还在这里等我……不,是等着处理我?是在谋划如何杀我灭口吗?如果是这样……” 一个荒谬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念头闪过,“那系统交代的‘任务’……我算是完成了吧?至少,他‘处理’我,也算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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