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所以谁也不愿提起。
蔡堣挡着脸,假装自己没有流泪,他不去看小妹妹:“章家妹夫那样,就是因为,他父亲受牵连而死,之后他母亲也跟着过世了。”
兄妹俩静静对坐,此刻说什么都很苍白,都没法遮住血迹斑斑的回忆。
“十娘!”
胖管家又出现了,他这一嗓子吓得蔡令仪打了个寒颤,她受惊似的看过去,胖管家看上去比她还要狼狈恐惧,瑟瑟发抖扶着阶下的柱子:“外、外面,有天使降临,要咱们府里接旨啊!”
蔡堣的腿软得像面条,他无法自控的往椅子下面滑,难道真是要抄家吗?冤枉啊,太冤枉了,这事怎么会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四哥!”
蔡堣被女孩清亮的嗓子喊回魂,就见妹妹已然走出里仁堂,平静地说道:“预备接旨。”
要面对的事情,谁都逃不掉。而且,蔡令仪停下脚步,笑道:“绝对不是坏消息!”
女孩子在阳光下的笑脸显得极为笃定,蔡堣也被她的信心感染了,他拍着胖管家:“准备东西,不会出事的。叫府里人别自己乱起来。”
·
今日入城观礼的百姓不少,还有小贩挑着担子进城,打算小赚一笔。不过,百姓也不是傻瓜,眼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娘子郎君们散入各坊,坊门关闭,谁还不知道是出事了。
于是百姓聚集在城门前,打算出城回家,哪成想九门已闭,百姓挤在城门前出不去。
瓜果的味道,鲜花香草的味道,还有一整天人挤人的汗臭味,蔡墉眉头紧皱,他实在受不了村汉愚妇们混杂的味道,干脆跑到了明德门城楼上。
金吾卫奉命封锁南三门,但城内各坊市被封锁,天子选择了刚刚从战场返回的鹰扬卫、骁骑卫。
陛下这是不信任城内卫军?
还有跪在承天门前的衢国公……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蔡墉胡乱扯开领口,为了献俘礼,将军们今天都是全副铠甲,他要被热死了。
酉正三刻,站在城楼,遥望北面的宫城,蔡墉的心随着落日一点点沉下去。
还没有开门的旨意,各坊市还在封锁,难道真的要兴大狱?
上一次平原侯府、清源侯府、徐国公府等勋贵外戚,甚至于先帝的亲侄子汉王,因为金刀逆案,有被处死的、有被流放的,还有王爵被褫变侯爵的。这一轮,如果自家也逃不过去,东宫里的妹妹要怎么办,还有外甥们。
不过,或许没有大狱,蔡墉忍不住自我安慰,陛下不同于先帝,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日薄西山,人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蔡墉盯着城下跳动的人影,发现门下的百姓躁动起来,嚷嚷着要回家。
蔡墉指着人群,心烦意乱的叫士卒下去挥鞭子,“让他们安生些!”
面对鞭子,百姓静默一瞬,可眼看着太阳要落山,再迟些,他们就算出城也得摸黑回家,于是喧哗再起,比之前的声浪还要大。
蔡墉又想发脾气,他还没走下楼,却听见马蹄踏着石板路的清脆声音,为首的人很面熟,似乎是奉宸卫郎将。蔡墉跑下城楼,听那将军朗声宣布:“天子敕令,为庆贺国朝大胜,蠲免京兆百姓今年赋税。开城门!”
“开城门!”
南三门齐开,百姓欢呼着,在金吾卫的控制下分成三股,从三门分别离开。
“还没恭喜蔡将军!”
那位奉宸卫郎将过来打招呼,笑道:“方才庆功宴上,陛下晋蔡侯为左卫大将军,我听说将军与府上诸公子皆有恩赏,先恭喜了。”
“多谢,同喜,呃,国朝大胜,哈哈。”蔡墉有点语无伦次,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客气道:“今日还要向家父问安,等过几日,我邀几位同袍弟兄喝酒,还请千万赏面。”
“蔡将军客气了,我出来的时候,已有天使下降各功臣府邸颁赐,府上名列第一。”
听完这些话,蔡墉麾下将士也将他团团围住,同来道贺。蔡墉心里清楚,大家这么高兴,其实不只出于同袍之谊,而是都松了口气。
谁也不愿意再来一次逆案大狱。
糟了,蔡墉的高兴劲还没过,猛然想起一件事:现在家里能出面的主人只有小妹妹。十娘能办好接旨的事吗?
答曰:能。
蔡令仪对接旨这事的实操经验为零,抄家那次不算,但她的理论经验很丰富。
加上家里的管家、管事颇有经验,还有四哥蔡堣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倒也让迎接天使颁赐这件事顺利完成。
不仅有皇帝的赏赐,侯府与南曲坊的看守军士也尽皆离去,蔡令仪兄妹对视一眼,心里放松下来,应该是没事了。
蔡令仪让四哥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姐夫妇,她自己留下,看家人清点了颁下的赏赐,列好单子。
今上对金刀逆案,应该是不打算深究?
就此来看,这件事应该不是日后导致长兄被杀、全家流放的引子。
蔡令仪看着忙碌的下人,带着身后的丫鬟慢慢散步,来到了府中荷花池边。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如果连金刀逆案这种级别的事情都躲了过去,还能有什么事,将东平侯府弄得家破人亡。
如果能有个机会,可以让自己获悉更多的消息,了解更多内情就好了。
可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蔡令仪停住脚步,望着金波粼粼的水面,想起还在宫中的父母,他们也该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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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衙与禁中之间的直道,是宫中大宴结束后,大臣离宫的必经之路。
东平侯夫妇是最晚离开的一对夫妻,刚才集英殿内,皇帝夫妇留下他们,太子妃执壶,太子劝酒,举行了短暂的家宴。
在场的六个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今日的金叶之谶,好像这场规模极小的酒宴,只是皇帝一时兴起,同亲家同贺战事胜利。
直到最后,皇帝才道:“我不欲再有建兴六年之事,太子亦要牢记。”
皇太子纪雩俯身答道:“臣,谨记教训。”
起居注官在旁记录:……东平侯亦道,陛下仁爱之心,臣等尽知。
戌初一刻,除了值守官员,南衙几乎无人,禁中更是寂静无声。除了引他们离宫的内侍,只有东平侯夫妻的影子,被高高挂起的宫灯映在墙上,飘忽不定。
今天宫中格外安静,静得人心里发慌。作为当年金刀逆案的亲历者,哪怕知道今上不打算兴大狱,但恐惧如同附骨之疽,不会轻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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