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静被吓了一跳,微微转脸看向他。
关庭谦拧亮灯,眼睛仍然冰冷,他在等,他很难得用这种勒令语气,可只要他用了,几乎就是不容置疑。
绾静眼睫轻轻打颤,没动。
她抿唇不开口,关庭谦伸手,攥住了她臂膀,他力道奇大,强掰着她身体侧面对着他。关庭谦的目光一厘厘从她身上逡巡游走,最后又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那一点。
关庭谦喉结翻滚,声音低得发哑:“怎么弄的。”
绾静脸色发白,莫名觉得心慌。
他看到了那条被划伤的印,那么模糊,那么微小的一条线,连她对着镜子都难以分辨,可昏暗的灯下,他只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体的区别。
绾静第一反应是否认:“没有,我就是,我出门,被树枝……”
他眼睑略微抽搐,手下用力更重:“你是说你今天出门,被枯枝子划到了。”
绾静讷讷看他,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就是今天划到的。”
她又小幅度缩了缩脖颈。
关庭谦猛地翻身坐起来,紧接着就拨电话给秘书:“你回来,把司机也叫上来。”
绾静变了脸色。
关庭谦扔了件衣服给她,抬脚就出房间进了书房,绾静系好衣扣,也跌跌撞撞跟上去。
司机来了立在一边惶惶不安,关庭谦说:“今天是你送她的吗?”
司机说是。
“你一直跟在她身边。”
“是。”
“她说脖子上那伤是不小心划的,在哪划的。”
司机大气没敢出,低头报了个地址:“就是,冯小姐去洗浴的时候……”
关庭谦抬眼看绾静:“你不是说枯枝子划的吗,洗浴场子哪来的枯枝子。”
他问得又快又利,全程下来还没半分钟,平心静气,喜怒无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却把人想方设法诡辩的思路硬生折断。
太稳,也太锋锐,他训诫下属用的可能就是这一套,三言两语,旁敲侧击,底下的人慌了,他却仍能不动声色稳坐高台。
绾静没当过他下属,这一次领教了。
他只拿出平时十之一二的手段气势,她就已经怕得丢盔卸甲。
关庭谦催促:“说话。你现在说,我当没有这回事。”
绾静咬唇不语。
她脑袋里搅成一片乱糟糟的浆糊。
倘若她说出口,和岑梦见面的事必然瞒不住,可不说就是在骗他,她显然心里有事,却不愿对他说,刻意欺瞒,关庭谦最恨。
他这样的人在外面步步机关算尽,绝不容许回家后还要和女人猜心。
她左右为难,她根本都没做好准备摊牌。
关庭谦定定看了她几秒:“真不说?”
绾静抿着唇细细颤抖。
他停顿,掌心扣住她脖颈,慢慢捧住她半边脸颊,大拇指轻柔抚摸:“你不说,我今天就把司机开了。这个伤,我今夜必找人问责,至于问谁的责,拿捏在你手里,你给我个说法,不管是谁,你交出个人来。”
绾静呼吸粗重,他脸廓就距离她咫尺之遥,她还能触到他说话时喷吐出的热气,她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动了怒,但如果他对她产生疑心,那将是更可怕的事情。
她良久没吭声,关庭谦立刻扭头朝着司机:“你收拾东西明天走。”
他要从桌上抽出文件写辞退声明。
绾静吓坏了,猛地抬睫慌乱按住他的手:“别,我说……”
关庭谦恍若未闻,不置一词,仍然把白纸抽出来,旋出钢笔笔帽。
绾静眼眶都红了,他笔尖直直戳在纸上,墨水洇开,关庭谦沉静的视线没波澜看她:“现在愿意说吗。”
绾静憋了很久,最后匍匐在他肩上,抽噎起来。
屋子里两秒安静。
关庭谦将笔一丢,咔哒清脆响,他朝司机投去视线:“你照实说。”
司机三魂飞去七魄,早就腿软,忙不迭什么都招了:“是因为,因为岑小姐,前几天和冯小姐有点龃龉,然后今天又撞上……”
他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关庭谦靠在椅背里,蹙起眉,长时间陷入沉默。
他不知是在思索什么,深邃的眉骨压得很低,神情阴翳森森,教人琢磨不透情绪。
半晌,他转向绾静,视线自上而下扫她:“你知道岑梦?”
绾静如今只能:“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抿抿嘴,轻声回:“一开始。”
“也不和我说?”
绾静不吭声。
关庭谦敲敲桌子:“你们两个出去。”
秘书带着司机走了,掩上门,书房只剩下两个人。
房里暖气很足,铺着厚绒地毯,即使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冷。关庭谦单手抱着她,低头,抽出本画籍看起来。
他不再问,也不安慰,仿佛转瞬间把这件事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也不存在一样。
可他不言语,绾静却急了。
原本不闻不问,什么都好说,她装不知道算了,可现在事情都揭开了,他还能当没事发生,连句解释哄慰都没有。
绾静茫然一阵,陡然从心底涌上阵心酸。
她心口像被压了块重石,窒息又委屈。
说实话,到关庭谦这个位置了,确实没必要把身边女人的情绪放在心上。只是从前他对她太好了,实在是有点太纵着了,以至于他如今减退一点点关心,她就会敏感得瑟缩起来,像只幼兽似的缩在洞口,不安张望。
他怀抱滚热,她手脚却冰凉。
绾静缓着气,突然有些不想在这种环境中待下去。
可他铁掌般牢牢箍住她的腰,她无法动弹。
到后面她实在坐不住:“我想去睡觉。”
关庭谦终于抬手捋开她黑发,托着她腰,辨不清喜怒:“委屈了?”
绾静还是不开口,脸颊绷得更紧了。
他虎口卡着她下颌:“说话,委屈吗。”
绾静受不了,眼泪啪嗒掉下来。
他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勾唇,展眉露出一丝笑纹。关庭谦说:“委屈什么,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不去找她了。”
绾静直接愣住了。
泪也停了。
他脸庞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目光深邃,透着股描摹不出来的炙热,似真似幻,这样的视线落在身上,她也像是被烫了一下。关庭谦屏住呼吸,坐正身体:“给我看看。”
“什么……”
“伤口。”
他掌心扣着绾静后颈,绾静抬头,他仔仔细细地看。
那丝极小的伤,绾静出洗浴中心时,就已经变得浅淡了,连血痕都消失,只有道若隐若现白色的印子。然而他看得认真,眸光一寸寸逡巡,最后指尖也搭在上头,轻轻抚了抚。
关庭谦说:“疼吗。”
她摇摇头。
本就不疼,如今那条伤在他掌心里,更像是被融化了,只有酥酥麻麻的痒。
“还行。”关庭谦低声说,“不会留疤,很快就愈合了。”
绾静小声跟着说:“已经愈合了,其实本来就不深。”
他没吭声,拇指又不断摸了摸,她纤细的脖颈在他掌中,像鸟随时能被折断翅膀。绾静心里发涩,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闷痛。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在乎,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原本就是他主导,他想要就要,想丢随时可以丢,为她,犯不上。可他偏偏轻声细语,带点哄人的意思安抚她。
绾静搂紧他脖子,抱着他喊他名字。
他嗯了声。
绾静小声说:“你为什么。”她停顿很久,才问出上次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为什么喜欢她。”
她问完就缩了回去,紧紧勾着他肩膀。
这个问题越界了,她明白,可她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她想知道原因,想知道究竟别人身上有什么魅力,有什么是让他深深着迷,而她没法拥有的。
一如往常,关庭谦沉默,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他阖眼额头抵在她颈窝,很久才说:“不是你该问的。”
绾静噤了声。
关庭谦又抱着她画画,画上次没有画完的海棠。褪色了,变淡了一点点,他端详良久,蘸满墨一笔一划补色。
绾静不自在地别过脸,其实脖子上一道划痕,她也不希望他总看。她动了动想躲,关庭谦低声说:“躲什么。”
她低头:“有个疤,觉得有点丑……”
“不丑。”关庭谦低头吻了吻,他是薄唇,不笑显得冷峻,可唇瓣落在皮肤上是温热的,“给你添两笔,别人看不出来。”
他提笔,笔尖落在那条疤痕一厘的地方。
他避开了疤,却把那条疤作枝蔓,一串单枝海棠就开在她锁骨至脖颈上。不比胸前大片浓艳,惹人情欲,这枝海棠孤零零,怯生生,很清丽。
这是给别人看的,就像她,然而她内里的纯情妩媚,是他一个人独享的。
绾静觉得脖子被毛笔弄得有些痒,又不敢去抓,只好转移注意力。她提上次父亲的事,小声说谢谢,说爸爸身体好了很多。
关庭谦的身份比钱好使,绾静这段时间听电话,邻居婶婶说,村里还让人来看了两次。
关庭谦也没看她,只嗯了声:“这点事不用和我说谢谢,你爸爸病情要是有反复,我让人把他接到北京。”
绾静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好。
书房里还有橘子,她继续给他剥,直到关庭谦结束了,凌晨,他熄了灯,抱她去房间睡觉。
*
那次之后,岑梦果然没再出现过。
关庭谦下班回家都很早,单位时间,定时定点,也不像是去找了她的样子。绾静不知道是真的没找过,还是只是做得更隐蔽了。
但后者完全没必要。
以关庭谦的身份,都是女人去找他,他基本不会找女人。往他身上扑的都处理不过来,哪里来闲心思跑这一趟。
他既然不提,绾静也当没有发生过,两个人就过小日子,也挺和和乐乐。
她得空就收拾房间。
关庭谦没往家里请保姆,绾静觉得是担心保姆嘴不牢靠,出去乱说。她在这方面倒是没要求,她本就爱干净,整理家务也细致,家里没人她也可以收拾。
不过关庭谦找了个助理,是他心腹,宁夏时候就跟在他身边。
助理每天会来简单打扫次屋子,或者送点东西,算下来绾静在家也不用干什么。
她这段时间主要忙工作的事,单位里有个带她的姐姐怀孕了,孕晚期,回家待产,事情自然就交到了绾静手上。
姐姐人很好,看她一个小姑娘,太累,还找了人帮她。
绾静看着对方隆起的肚子,心里有点羡慕。
怀孕这件事,从前她也想过,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想,想她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会长得更像她,还是父亲。
可惜她曾经幻想成为孩子父亲的男人,并不能和她结婚,于是后来,她也就渐渐压下了这个念头,掐断萌芽,完全藏在了心里。
幸好她忙得见首不见尾,关庭谦也忙,她忙起来就不会总想着他。
十二月她去参加了次同学会。
绾静和同学不是很熟,她上学时候忙着念书,考试,周末唯一空闲的时间,都在往返北京宁夏,系里班里组织的聚会,她就没参加过几次。倒是毕业后关庭谦常驻北京,绾静不用来回奔波,参加聚会的次数,比往常高了一些。
只是也是偶尔。
因为她担心遇见从前的室友。
当时两个人闹到搬宿舍,绾静不想见了面难堪。不过几次下来,都没有看见她人,有关系还不错的同学说:“她好像跟了个特有钱的富二代,家里祖上做温商的,现在去浙江发展了。”
绾静哦了声。
同学想起来:“说来你对象还一直在老家?”
绾静一愣,点点头。
她给身边人一直说的是自己有对象,只是在老家,所以才要每周去看他。
当时不少人背地里幸灾乐祸,说她脑子蠢。
“那你俩感情还挺好的,都这么多年了。”同学惊讶,语调像是又有点惋惜,“你们后面怎么办?他还是在老家吗,可你在北京都安定下来了,以后结婚准备去哪里呢?”
绾静笑笑:“还不知道呢。”
“可北京要买房挺难的,你对象不是北京人,也不在北京发展,难道要你买房子?”
同学坐近了点,拍绾静胳膊:“我说小静,你可别这么傻。我不是怀疑你俩感情啊,我就是说说,毕竟你也知道,要留北京挺不容易的,你条件不差,工作又好,待遇不知道比老家高出多少倍……你要是找个北京男人,或者起码找个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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