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夜色相融的黑影,快速穿行林间草木,偶尔踉跄几步,刹时又站起身,继续奔向未知的前路。
漆黑外袍包裹着,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眸。
片刻后,终见前方露出广阔之地,当下还有几分理智,她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就近爬上最高的树干,仔细遥望远处的营地。
篝火通明,笼罩肃杀之息,巡逻卫兵来返交错,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历经十几日的赶路探找,溪欢才找到营地的所在。
一时激动,眼睛露出笑意,又有好些泪水盈眶打转,她三下两跳落地,试探性迎着营地的方向走了几步。
“嗒——”箭矢射了过来。
“谁在那儿!”
溪欢极速闪身躲藏,步步退回林子里,毫不犹豫转身逃去。
是她过于大意。当前两国剑拔弩张的局势,不明身份之人贸然出现在营地附近,极有可能被当成细作处死!
而口哨凌空而响,几个身影窜进林子,步落在枯叶间竟是无声无息,她根本判断不出人将从何处攻来!
转息,侧眼似曾晃过黑影,已是逃不成,抽出腰间匕首,就地借粗壮树干来防后背的攻击。
如若出面道明身份,谁会相信王姬殿下独自跑到危险的边境?
“别动手,我是云津人!”她试图让他们住手。
“嗒嗒——”一顿乱射,显然不信她的话,她旋即利索绕着躲避。
许是箭远无用,来者一个默契合计,直接亮出手中利剑。
步步后退,见一道黑影扑过来,侧身避开正面一击,溪欢反踹一脚过去,而又有三人速速围攻。
“铛”的一声,两刃猛地碰撞,稍作分开又挥来一刀,四人围着她紧紧缠斗,不容她多喘口气。
前几日不分日夜赶路,后潜入山林中寻找踪迹,食不饱寝不足,身体已接近极限。
手上失力,匕首飞了出去,而脚下钻心刺疼,险些跌坐在地。
那些刀剑转个方向,都趁机抵在她脖子上。
“别动!”两个人架住她,两把刀剑微微一个使劲,血珠冒了出来。
一个女子上前,扯下她脸上破败面罩,抬起那张憔悴掩不住标致的容颜。
“啧,东泽狗贼还搞美人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溪欢深深歇了口气,“各位误会,我真的是云津人!”
“云津人?大晚上擅闯禁地,还能跟我们几个周旋数个回合,有这等身手,不是东泽细作,难不成你是来这里玩闹的?”
“别给她废话,押回去直接杀了!”
另一人提起刀鞘,愤懑敲了敲她的脑袋,而下一眼,恨恨的神情瞬时消失。
习惯王城众人的恭敬,还是头一回受如此粗鲁的对待。
“宋征,你来了?”邀功式上前几步,他颇为自豪开口:“欸,隔着那么远,你怎知道我们抓到一个细作?”
“我才不是细作!”
听闻宋征的名字,满心委屈涌上心头,连带着嗓音哽咽起来。
还好,宋征就在这营地,她找对了地方。
几人一惊,这细作还有脸哭上了?技不如人,还不认命!
这分明是殿下的声音。宋征深吸口气,怎么可能呢?殿下远在王城,怎会出现在眼前?
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四目隔空而视间,彷佛回到花灯节的那夜。
雀跃难掩,仅存的一念是,边境人多眼杂,不能暴露殿下的身份。
“听到些微碎响,觉着奇怪便来瞧瞧。”他回道。
兵卒恍然,还想说句什么,只见宋征空手挡刃,一寸寸逼他们撤回刀剑。
“宋征你做什么……”
“族妹性子顽劣,惊扰到各位了!”
是谁在说话?是宋征?几人面面相觑,皆以为是自个的幻听,可都瞧见对方眼里的不解。
有人大胆引燃松明,照亮两人之间,“宋征,你要不再看清楚些?”
她觉得,除了明净月光,远处几簇篝火,便无其他光亮,宋征很有可能认错人。
“是,我看清了。”他点头,极为肯定道:“族中长辈的女儿,我回王城时认识的她,万不可能是东泽的细作。”
“身手确实是像宋征的。”有人恍然大悟,似是解了心中之惑。
本架着人的四手,霎时滚烫起来,连忙松开手退后。
而溪欢一软,剧痛再度袭来,手忙着想抓根救命稻草,终是结结实实抱住了宋征。
“……”四周静默。
“你闹够了没有?还不起开!”
语气冷冷,不知是还在生她的气,还是装作兄长的语气。
“宋征你……!”意识到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她咽下后半句质问,更为坦然地埋在他怀里。
“脚崴伤了,族兄救我。”
隐有一丝笑意。
“……”听闻她受伤,荡漾的心绪褪去,紧忙抱起怀中之人疾步。
心底阵阵绞痛。微弱火光照见她眸中水光潋潋,恐怕脚伤得极重,而面容憔悴,还糊上几些尘土,发丝凌乱错落。
在王城时,殿下何曾受过此难?
星辰稀稀落落,篝火簇簇游移,渐入昏暗之地,渐入火光之处,他步步遮掩着心思,又逐步泄露给星辰。
她所不知的思念,天上星辰皆知。
几分怕羞避开营中人的目光,加快穿过一个个营地,有人轻咳几声提醒,兵卒纷纷背过身去,没有继续好奇打量他们。
两人热息交织,触及他凛冽的双眼,浑身散发着的气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而耳廓却冒着红尖。
长达两年的相处,溪欢几近摸清宋征的性子,武技天分不错,但死板不知变通!
“宋征,是我误会了。”
纱灯上那句话,大抵是遭她年年问、年年催烦了,便随手写下的字,而她误会而含羞跑开。
指的是花灯节的事。宋征不想否认,又不敢承认,于是明知故问道:“……误会什么?”
轮到溪欢愣住,难道她没有误会?是他的心愿里有她。
朗气笑出声,她也不急着确认,而是忍着痛意倦意,稍稍起身凑近耳道。
“呈给父王的奏报称,东泽派人来刺杀你。”
亲眼见之,没有缺胳膊少腿,亦没有半点虚弱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被刺杀之人。
“那殿下记得奏报的下一句是什么?”
唇角一僵,溪欢猝然无声。
宋征不告而别,始终不见一丝音信,她不敢跟父王直接打听,怕父王知道她的情愫,旁击侧敲得来的消息只有战事的捷报。
直到近来的奏报,她玩闹般抢走,目及“刺杀”二字当即坐不住,余下半个字都入不了她的眼,哪会记得下一句说了些什么?
掀了帐帘步入,里头空无一人,宋征趁时一个狠心开口。
“当前局势不明朗,云津既守又攻,不仅要防止东泽进一步侵进,还要夺回失守的两座城池,殿下你来这边境添什么乱?”
语气平平,满是指责之意,他从未跟她说过这种重话。
心下气息滞缓,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觉得我是来捣乱的?”
路上心急吃不饱,林子里多日找不到吃的,勉强喝溪水充饥,睡了半会又因虫兽惊醒……这路上所吃的苦都是她自找的!
“殿下……”双唇紧抿,不肯安慰一句。
双方僵持半刻。
正要放她入榻,原本紧环着他的手无力垂下,双目亦是紧紧闭上,思绪瞬息如麻拧成一团。
“殿下?殿下?”
闷痛呓语,没听清何意,只见她辗转蹭了个舒服姿势。
高悬的心略微落下。轻轻扶她后颈往榻上躺,顾不上遵循的礼节,只是蹲下脱去她的鞋履。
细察之下,脚背肿胀明显,小腿外露部分还有密麻的划痕,都是草刃割出的新口子。
顷刻无比后悔对殿下说那些重话。
殿下这一路吃尽苦头,只因担忧他远在边境的安危。
身后踏入营帐的女子,一袭重装铁甲,连连后退几步顾盼,茫然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我的帐子?”
来不及问,一股大力骤然将她拽进,急得几近是步步飞跃而行。
“阿姊,你给殿下瞧瞧!”
“殿下?哪位殿下?”疑惑间,已置身于榻前,望见一张陌生之颜。
抬手探了探平稳鼻息,还顺势把了个脉,甚是无奈回望,“不过是睡着了,这般紧张她?”
“阿姊你瞧仔细些!”
察觉语气不对,连忙摆出一张冷脸,“殿下独自来边境,不料崴伤了脚,不知身上可否还有别的伤,若有个好歹,无法向王上交代!”
明秩扑哧笑出声,“怕不是无法跟你交代?”
“……”叫人一眼戳破心思,宋征脸色越发不自然,“阿姊,莫要取笑我。”
“阿征,你出去。”说罢,着手脱去重装,屋里行动便利些。
步出帐外,宋征又掀开帘子,“阿姊,不要告诉阿兄!”
“知道!” 明秩没好气应了声,当她像宋尧那么多嘴多舌?
一个多时辰,久久不闻里头声响,踱来踱去的步调,走漏了他的急切。
越久越是后怕。
而屋里,榻上之人朦胧睁眼,便是当头迎来两问。
“饿醒了?几日没进食了?”甚是关怀。
定睛去瞧言语之源,眼前浮现的是一张飒爽英容,对她而言甚是陌生。
“我是明秩,宋征的阿姊。”
宋将军膝下不是只有二子?溪欢正想着,又觉得是胡话,仅有二子之言,并非是说没有女儿。
对方起身到旁侧的茶桌,斟了一盏茶水过来。
“阿爹收养阿尧,他随阿爹姓,阿娘收养我,我便随阿娘姓,自然不入他们宋家。”
“……这样啊。”从未听闻过此些事,她怔怔接过茶水饮了一口。
“想吃些什么?让阿征给你做去。”
“宋征还会做吃的?”眸子瞬间一亮,转而又黯淡下去,“我才不要理他!不吃他的!”
“爹娘忙于边境之事,小时候顾不上我们,他嫌阿尧做的难吃,非要自己做。”
“不吃饿着,会伤及身子。”明秩念着,便只得去翻找,几些犹豫回来,“我这还有些干粮。”
想来尊贵的王姬殿下定会嫌弃。
“多谢明秩姐姐!”
可溪欢不光是接过,还大口吃了起来。
性子倒是好。明秩默默想着,“你就在我这歇下罢,我去找姊妹们凑合一下。”
人影缓缓离开,溪欢才意识到不对,她似是知道她的身份,但并不像宋征那样一口一个殿下。
“同是爹娘所教的,宋征怎就那么死板?”
她不明白摇头,连咬了两口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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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一掀,宋征即迎了上去,“阿姊,她伤势如何?”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不知是怕屋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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