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池景烁顶着两个黑眼圈,赌气似的埋头猛喝碗里的粥,看都不看主位上的池洺川一眼。
而他对面的祁默,则始终低着头,微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
他左边的脸颊依然红肿着,虽然用冰袋敷过,但那青紫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许兰心坐在祁默身边,一如既往地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池景烁碗里。
“景烁慢点吃,别噎着。今天想吃什么?晚上阿姨给你做。”
她对祁默脸上的伤视而不见,仿佛那只是不小心蹭到的一块灰尘。
唯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人,只有池洺川。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仿佛丝毫没有被这诡异的气氛所影响。
吃完早餐,池洺川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走了。”
池景烁一愣,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祁默也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今天我送你们。”
池洺川瞥了两个少年一眼,语气平淡地补充道,说完便径自朝门外走去。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池景烁和祁默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要知道,平时除非他们俩要迟到了,否则池洺川是绝对懒得开那几分钟的车送他们的。
池景烁心里的气瞬间消了一半。
他爸这是在变相地安抚他吗?
他立刻丢下碗筷,抓起书包,兴冲冲地追了过去:“爸!等等我!”
祁默也默默地站起身,背上书包,对着许兰心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也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有些迟疑,心里乱成一团麻。
池洺川为什么要送他们?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为了池景烁。
*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
池景烁一上车就自觉地霸占了副驾驶座,此刻正侧着身,兴致勃勃地跟池洺川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试图将昨晚的不愉快彻底翻篇。
而祁默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后座,显得格外沉默。
他靠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但眼神却是空洞的,没有焦距。
车里的空间虽然宽敞,池洺川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
这味道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却又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前排那对父子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能清楚地听到池景烁带着笑意的声音,能从后视镜里,偶尔捕捉到池洺川专注开车时的侧脸轮廓。
他们就像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他,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的、多余的旁观者。
昨晚那火辣辣的巴掌,和池洺川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神,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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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池洺川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
池景烁麻利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还不忘回头冲他爸挥了挥手。
“走了爸!晚上见!”
祁默也默默地推开车门,背着书包走了下去。
他站在车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对着车里的池洺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叔叔,再见。”
他说完,就立刻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朝校门口走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池洺川看着少年略显仓促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他那依旧红肿的侧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快步跑到了祁默身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祁默!你的脸怎么了?!”
女同学的声音清脆又焦急,一下就吸引了周围不少学生的注意。路过的同学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祁默被钉在原地,羞耻得无处遁形。他下意识地想要用书包遮挡脸颊,却发现这样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而平淡的男声,清晰地从车里传了出来。
“拳击课摔的,下回小心点就好了。”
池洺川已经摇下了车窗,手臂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一脸担忧的女同学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学生。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僵局。
周围的学生们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变成了“原来是学拳击摔的啊”、“看着就疼”之类的低语。
女同学也愣了一下,随即略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与崇拜看了眼祁默,小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要多注意安全,别受伤了。拳击很帅的!”
而当事人祁默整个都呆住了。
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扇摇下的车窗。
池叔叔……在帮他解围?
那个昨晚冷漠地看着他的男人,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撒了一个谎?
祁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什么,眼眶紧接着有些发热,他慌忙别过脸去。
池景烁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他看看他爸,又看看祁默,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爸居然会多管闲事?还编了这么个理由?
池洺川没再看他们,只是冲儿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升上了车窗,发动车子离开。
黑色的轿车在一众学生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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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池洺川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那孩子昨晚被打肿的脸,在灯光下显得过于凄惨;又或许是今早他那一声怯懦又疏离的“叔叔,再见”。
那双眼睛,每次见了他时,总是躲闪着,像受惊的小兽,却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的平静。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有些像当年的自己。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书店,而是在一个路口转弯,在一块空地停了下来。
“咔哒。”
点烟器的红光在车厢内一闪而过。
他摇下车窗,夹着烟的手搭在窗沿,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那股没由来的烦闷感才稍稍被压下去。
许兰心……
他一直知道许兰心这些年过得不如意,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所以她时不时以各种名目从自己这里拿点钱,他也没太计较。
他不在乎那点小钱,权当是看她可怜的份上。
他原本以为她平日里那种严厉的态度,只是因为对祁默要求高了些,却没想到会过分到昨晚那个程度。
那不是教育,更像是在发泄什么怨恨。
烟雾缭绕中,池洺川的眼神变得有些冷。
他原本确实打算过段时间就搬出去,找个清净的高层公寓,远离现在这边有些嘈杂的街区。
但现在……
他弹了弹烟灰,看着那点猩红在风中明灭。
或许,暂时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坏主意。
至少,他那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傻儿子,不会真的冲动到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而那个过于安静的孩子,身边也总得有个能在关键时候出手干预的人。
一支烟燃尽,池洺川将烟蒂捻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刚准备发动车子。
“池……池总?哎呀,真是您啊!”
一道谄媚又带着试探的声音,突兀地从车窗外响起。
池洺川懒懒地掀起眼皮,一个西装革履但看起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搓着手,一脸惊喜地站在他车旁,眼中亮着亢奋的光芒。
是赵德龙,前天的饭局上就是他死缠烂打非要他投资一个什么破项目,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让人请了出去。
没想到现在又碰见了。
“池总,您看这多巧啊!”
赵德龙见他没直接开车走人,胆子大了些,谄媚的笑容堆满了整张脸。
“您这是……刚忙完了?我跟您说池总,上次那个项目您真的可以再考虑一下,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现在正是入场的好时机,您只要手指缝里漏一点……”
“我看起来像收破烂的?”
池洺川终于开口,声音被烟雾浸染得有些沙哑,但那股子冷意却丝毫未减。
赵德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不是,池总您误会了,我那不是破烂,是潜力股,真的,您再给我五分钟,我详细跟您说说……”
“滚。”
池洺川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升上车窗。
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街头,留下赵德龙一个人站在路边,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垮了下来。
他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
池洺川开车回到书店,刚停好车,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嗡——”
他皱眉拿起手机,还以为是赵德龙不知从哪偷偷拿到联系方式打来的电话。
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他许久未见,却无比熟悉的名字——陈艾薇。
啧……
这个,可要比赵德龙麻烦多了。
池洺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划开了接听键。
“有事?”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烦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的嘈杂声,随即是陈艾薇那清冷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隔着大洋彼岸,依旧充满了强势的压迫感。
“池洺川,我下个月回国!”
池洺川冷淡地“嗯”了一声,下了车,关上车门。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换到另一侧耳朵:“所以呢?”
陈艾薇一听着他这懒懒的嗓音越发冒火:“提前跟你说一声而已,我这次要带景烁跟我去美国。我已经给他把学校联系好了,他不能再跟着你这么鬼混下去了。”
池洺川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你倒是说得轻巧。当初是谁扔下他就走的?”
“我那是为了追求我的事业!”
电话那头的声音拔高,像是被踩到了痛处。
陈艾薇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当年抚养权给你,是因为我人在国外不方便。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美国已经站稳脚跟,完全有能力给景烁更好的教育资源。”
“而且景烁已经成年了,他完全有权选择跟谁生活。”
“选谁?”他淡淡的,“你?”
她冷笑:“当然了,你又能给的了他什么?我听说你连公司都关了,现在就在一个小破书店里混日子?池洺川,你也有今天,落魄到要靠开书店养儿子了?”
池洺川沉默了几秒。
但也不想费那个口舌跟她解释自己的资金去向。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景烁不会跟你走的。”
“他会的。”陈艾薇语气坚决,“下个月我就回去见他。对了,把他的出生证明拍照发我一份,申请签证要用。”
“丢了。”
“别闹,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可能——”
“真的丢了。”他打断,“之前学校要办手续的时候就没找到。而且,景烁不会同意跟你走的。”
“你——”
池洺川根本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手里的车钥匙。陈艾薇要回国,还要带走池景烁。
这件事,比那些小打小闹的事都要麻烦得多了。
出生证明……
他的确没有。
之前搬家的时候,家里所有的旧文件都装在一个盒子里,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了。当时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大部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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