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太没骨气了。
云真挣扎了一下,想换个姿势,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享受,至少要表现出一点英勇不屈的气节。结果江止八成是以为他冷了,还把他往怀里又塞了塞。
“……”
算了。
云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现在是深入敌后,近距离观察敌人。
兵法有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仇人的怀里,就是最……最暖和的。
师父说过“忍”字的真谛,刃悬于心,退一寸则不成“忍”。云真觉得自己现在就很能忍,简直忍出了新境界,至于进一寸?
进一寸就睡着了。
正当云真跟瞌睡虫做斗争,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兔子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条后腿软趴趴地拖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云真心想,这山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名山大川应该灵气充沛、祥瑞腾腾才对,怎么他在这里遇到的动物一个比一个惨,全是伤残人士,呸,伤残兽士。
江止忽然停了下来。
云真从他衣襟的缝隙里探出个脑袋,正好看见那只兔子费劲巴拉地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云真心想:江止该不会是要多管闲事,关心一只兔子的腿吧?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难道他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云真下意识地抖了抖自己一身的羽毛。
不不不,江止不是那种人,他对什么都没兴趣,属于“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那一类。
再说了,这山都秃成什么样了?连树都不愿意在这儿生长,可见此人煞气之重。
但江止偏偏就朝那边走了,他拨开藤蔓,走了进去。
按照话本里的规矩,这种地方不是藏着绝世秘籍,就是藏着前辈的尸骨,旁边还得配两句“后来者得我衣钵,需为我报仇雪恨”之类的临终遗言。再不济,也得有个宝箱,里面装着什么千年人参、绝世神兵之类的好东西。
结果,一个不大的山洞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动物,跟开武林大会似的。
一只断了翅膀的鹰,正歪着脑袋,和一只瞎了眼的狼一起趴在地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还有一只秃了尾巴的松鼠,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很沮丧。云真能理解它的心情,松鼠没了尾巴,就像男人没了头发,虽然不影响基本功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最惨的是那只少了条腿的野猪。野猪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动物,现在少了条腿,连仅有的那点威严都没了,它趴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还流着口水。
云真看着这一屋子的“残兵败将”,这哪是武林大会,这分明是武林大会散场后,被主角团打残的反派们在抱团取暖。
师姐温婉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只刺猬上药,嘴里还念念有词:“乖,不痛啊,上了药明天就好了。”
那只刺猬在她手里温顺得很,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布,浑身的刺都软塌塌地耷拉着。
云真看得目瞪口呆。
刺猬?这玩意儿是怎么受伤的?不小心把自己扎伤了?
听见声音,温婉抬起头:“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温婉看起来有点心虚,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云真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师姐一直在山里养这些动物。他之前还奇怪,师姐经常神神秘秘地往山下跑,还以为她是去见哪个相好的姑娘。
云真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瞎了眼,师姐这么善良的人,他居然还怀疑她。
她正感慨着,就看见那只把他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狸猫,正懒洋洋地躺在师姐脚边。师姐还时不时伸手摸摸它的下巴,那猫舒服得直打呼噜。
他之前还以为那是什么野生猛兽,搞了半天是家猫!一只有主人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门欺负鸟的家猫!
云真现在恨不得冲过去,用嘴啄花那猫的脸,但他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那猫的体型,明智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猫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冲他“喵”了一声。
听起来像是在说:怎么,不服?
云真恨得牙痒痒。
如果他现在是人,一定要跟师姐告状,就说这猫欺负他,让师姐好好教训它一顿。但可惜他现在不会说话,只能“啾啾”几声,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在卖萌。
江止的目光在那些动物身上扫了一圈,他走到那只瞎了眼的狼面前,蹲下身。
那只狼警觉地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听起来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
云真吓得一哆嗦,把眼睛闭上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血溅当场的画面了。
虽然这只狼瞎了眼,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它发起疯来,一口把江止的手咬下来怎么办?
江止的手被咬下来,对他有什么影响吗?好像没有。甚至还是件好事,江止少了只手,武功就废了,以后就不能欺负他了。
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
云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江止的手正放在那只狼的头上,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孩子。
那只狼居然没有咬他。
不仅没咬,它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江止的手心,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只在撒娇的狗,完全没有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还是狼吗?那分明是条狗!而且还是条没出息的狗!
更让云真无法接受的是,江止居然对一只狼这么温柔。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江止眼里,他可能还不如一只瞎了眼的狼。
云真很受伤。
他闷闷不乐地在江止怀里待着,看着江止摸了一会儿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温婉。
“金疮药。”
温婉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她看见云真的时候,眼睛一亮:“呀,这只鸟好可爱。”
云真条件反射地挺了挺胸。虽然他现在是只鸟,但被夸可爱,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他一向是靠脸吃饭,以前那些先生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会夸他可爱。
嗯,只有第一次。
温婉仔细打量云真:“怎么看着气鼓鼓的?”
她盯着云真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胖啊,二师兄,你以后得少喂点,不然飞都飞不动了。”
“……”
他收回刚才的话,不受用,一点都不受用。
什么叫好胖?他这叫圆润!叫富态!再说了,胖怎么了?吃你家小米了吗?
但那是江止喂的,不是他主动要的!
江止把鸟递过去:“它好像受伤了。”
温婉接过云真,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家伙,怎么吓成这样?毛都炸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翻来覆去地摸,摸得云真都不好意思了,被人这么摸来摸去的,总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那只猫还在旁边看着。那猫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像在说:胖成这样还想飞,做梦呢。
“没事,就是吓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不过二师兄,你真的要少喂点,这鸟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云真:“啾!”(我不胖!)
“还挺有脾气。”温婉笑道。
江止接过云真,转身离开。临走前,云真特意回头,冲那只猫“啾”了一声。
云真想:虽然师姐养猫,但瑕不掩瑜,她愿意照顾这些受伤的动物,证明她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是她把我变成鸟的。
回到屋里,云真就被放回桌上那个用软布叠成的小窝里,整只鸟软成了一滩,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刚才那一番折腾,把他累得够呛。从被猫追杀,到差点被剑刺死,这一晚上的经历,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刺激。
江止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倒水。
云真趴在那儿,偷偷瞟向桌上那本《道德经》残页。
书页翻开着,缺了好多页,边缘也参差不齐,看起来惨不忍睹。
完了。
云真的心一沉。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装死,假装自己不知道书是怎么坏的;二,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但转念一想,他坦白了,江止能听懂吗?他现在只是只鸟,只会“啾啾”叫,江止又不是神仙,能听懂鸟语?
再说了,他就算能听懂,又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少喂两顿饭,或者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也好,正好省得他天天在这儿看江止的脸色。
装死就装死,死鸟不怕开水煮。
云真把头埋进翅膀里,装成一只鸵鸟。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能证明是他干的。江止就算有一万种方法证明是他干的,但他现在是只鸟,不会说话,江止能拿他怎么办?
最多就是把他炖了。
但江止应该不会这么做。师父把他托付给江止了,江止要是把他炖了,师父回来肯定要问。到时候江止怎么解释?
“师父,那只鸟太肥了,我忍不住把它炖了”?
这说不过去。
江止端着水走过来,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扫过那本书,停留了片刻。
云真紧张得羽毛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逃跑,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然后,江止把书合上了。
就这样?
云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江止拿起书,走到书架前,把它放了回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他对江止的了解,这人对自己的东西很爱惜,那把剑擦得能照出人影,衣服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要摆得整整齐齐。
书被撕了,怎么可能没反应?
除非……
除非他早就发现了。
云真突然想起一件事。
江止是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
这山上这么大,他就是一只小鸟,江止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按理说,江止应该去练剑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而且时机那么巧,正好在他快被剑刺中的时候。
云真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江止一直在跟着他?
江止走到床边,开始脱外袍。
云真叫了一声,“啾。”
江止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那张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云真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不那么冷了,就像冰山融化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冰山,但至少不会冻死人了。
这场面有点尴尬。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算说了,也没人听不懂。可见幕后黑手的歹毒,就算把他变成一只鹦鹉,云真也不会这么难受,偏偏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珍珠鸟。
最后还是江止先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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