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透明的水花,又迅速被接踵而至的雨帘吞没。
风穿过窄巷呜呜咽咽,春夜的寒凉往人骨缝里钻。周青崖独自提着饺子不紧不慢往家里赶。
巷子里各户屋檐下悬着干枯玉米,经雨发胀,深黄转褐。有飞虫粘在上面,翅膀沾了水扑腾着,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在雨声中掩去。
一只乳白的蜗牛慢悠悠地爬,碰到石板缝里积的小水洼,腹足会轻轻缩一下,停顿半秒,又接着往前。
小水洼被灯光照的亮白。
循光望去,滴水的屋檐下站着位提灯的姑娘。
姑娘穿着淡黄色的襦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
额前细发长到眉眼,完全遮住了眉心印记。
她手里提着一盏竹骨灯笼,昏黄的烛火在风雨里明明灭灭,风裹着雨丝斜斜砸来,烛火猛地往下一沉,几乎要被吹熄。
姑娘立刻慌得伸出另一只手护住灯笼,指尖纤细,手腕上的金镯雕刻着精致的凤纹。
周青崖今夜见多了姑娘,但这位姑娘还是美得让她心头一颤。
画中仙一般的姑娘。
她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每逢大雨滂沱,天地灵气搅得混沌,画轴里的仙魂便会趁着水汽出逃,踏雨闯入人间,成了这世间惊鸿一瞥的模样。她再看那姑娘,灯笼光映着她覆着白纱的侧脸,竟分不清是真人,还是画中魂。
画中仙子在踌躇。想走入大雨,似乎又怕风将灯笼吹灭。
这盏灯对她很重要?
周青崖脚步顿了顿,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烛火,终究还是走上前。
看来今夜注定是个多管闲事的夜晚。
姑娘看到她,有一霎那的诧异,却没有任何的防备,似乎认识她,甚至是信任她。
但周青崖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姑娘。
“姑娘,怕风熄了灯笼,不如让我试试。”她问。
征得姑娘同意后,周青崖伸出手,指尖凝起一道淡青色的灵力,如薄雾般覆在灯笼外层。风再吹来时,烛火只轻轻晃动了一下,稳稳地燃着。
姑娘欣喜地眨眨眼,轻声道谢,温言软语,却又带着与生俱来显而易见的贵气。真有几分神女之姿。
周青崖笑了笑,指了指她手里的灯笼:“夜里雨大,你一个姑娘家提着灯笼走,你要去哪?我送你一段吧。”
姑娘却道:“不必了。”
她走入雨中,背影纤细而温柔,步伐坚定而无悔。
巧的是,周青崖与她同路。便悠哉悠哉地跟在姑娘身后走。
直到姑娘在一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
周青崖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概是今夜刚杀了中州的人,血腥气还沾在袖口,心虚得很。
挂着“太和楼”鎏金牌匾的酒楼灯火通明。楼前却像结了冰一样冷。
清一色的黑甲士兵列成方阵,甲叶在风里纹丝不动,只有腰间长刀的寒光偶尔闪一下。
连路过的风都绕着走。那姑娘却提着灯,走上前去。
“我要进去。”她声音清冷。
自然无人应答。
周青崖好心道:“姑娘,这酒楼应该是被包场了。看这阵仗,里头怕是有要事在商,你若是想进去吃饭,不如改天。这俗话说的好,好饭不怕晚,哪天吃都一样。”
你要是实在饿得慌,也可以同我一起回家吃饺子。
不过,画中仙女吃饺子吗?吃饺子配大蒜吗?
不等周青崖琢磨,那姑娘再次开口,如玉磬撞冰,字字威严而贵:“告诉王宴,我要进去。”
她眼神清亮矜贵,使人不敢与之对视。仿佛眼前这队黑甲士兵、这座被重兵围守的酒楼,都不过是寻常景致。
王宴?直呼其名。好熟悉的名字。不等周青崖诧异,一道紫色身影已悄然出现。
裳降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礼:“贵女。”
裳降香是赵陵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巫女。能让她如此行大礼的人。
任周青崖再神经大条,也猜出来,身边这位画中仙是……
恰有一阵冷风拂面,吹动画中仙眉上发,露出一道鲜艳的凤凰额记。
果然是楚氏贵女,中州的未来皇后,楚菀。
“你怎么会在这?”楚菀泰然自若。
裳降香微不可察地抻了抻眉心。这位贵女孤身一人前来,恐怕是以为今夜在太和楼的是王宴。
贵女想来见王宴谈判,救九皇子赵明,却如此坦然地反问她为何在此。然而中州皇室之事,又岂由得外人置喙。
于是裳降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伸手道:“两位姑娘,请随我一起进楼吧。”
刚要溜之大吉的周青崖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裳降香:“公子在等你。”
等进了楼,周青崖感慨,太和楼果然漂亮。就算不来吃饭,来参观参观也算是长见识了。
入楼便闻沉木香,清润袭人,漫过衣袂。
穹顶雕梁盘着缠枝,朱漆描金,映着廊下灯暖光,愈显精致。立柱绘着祥云,笔意雅致,柱础雕着莲纹,线条流畅。
然而,原本该是喧嚣热闹的大堂此刻空无一人,只有黑甲士兵沿着梁柱两两对立,甲胄在廊灯下泛着冷硬的光。
地面被擦得锃亮,倒映着士兵们纹丝不动的身影,连空气都像是被冻住,唯有她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里轻轻回荡。
走上二楼木梯时,周青崖与一人擦肩而过。
她往上走、那人空洞着眼神往下走。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大叔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和刺字,如同锁龙塔下初见时一般恐怖狰狞。
“大叔你好帅啊!”那时候,她曾说过。
“我有一道心诀。可越境杀人,绝境觅生。”他说。
这一次,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仿佛并不相识。连呼吸都压得很轻,只有木梯承受重量发出微响。
周青崖目不斜视地往上走,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由剑开始的故事,终会由剑来终结。”
凌乱的长发下,樊济平瞎着眼,闻到熟人的气息,没来由地咧嘴笑了。
经过长廊时,朱赫站在一旁,笑如春风。
裳降香问:“事情结束了?”
朱赫轻敲折扇,嘲讽:“萧岳世子天天在胭脂酒气里泡着,骨头软得很。”
裳降香颔首:“那就好。”
楚菀何其聪慧,瞬间清明。
今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一直知道,王宴和九殿下不对付。自从来到中州,她便派随身侍女时刻盯着王宴。
偷听到王宴要在太和楼画舫谋害九殿下,楚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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