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镇派出所的警车停在门外,穿着雨衣的蔡东升从驾驶室下来,然后拉开后门,车里钻出一位穿橘红色骑行雨衣的男人。蔡东升让男人先走,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台阶。站在雨檐下的成召等人,眼睛顿时一亮。
搜山回来后痕检说过的话蓦地在几个人耳畔响起。“一深一浅的脚印到半山腰的坟地不见了。这个人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残疾人。”
穿着橘黄色骑行雨衣的男人是长短腿(下肢不等长)。
男人走上台阶,抬头对上几对眼睛,吓得立在台阶上不动了。他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蔡东升紧随其后。催道:“别杵着,陷进去。”
成召对周翔道:“你带人接着排查,关注一下今天做口供的几个人。”如果整个村子都在保守什么秘密,在这种情形下却有人蹦出来说三道四,那这些人的目的就不单纯。
周翔秒懂,带着人冒雨再次进村。
钱青青留下,继续关注被攻击的电脑,和断断续续出现在电脑上的资料。
蔡东升进门脱掉雨衣,对进来的成召道:“成队,这位是谢家庄的李军。”他别有深意地看一眼成召。成召朝蔡东升点点头。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李军的腿上。而花庄到谢家庄并不远。
“你好,我是李军。”李军朝成召伸出湿漉漉的手。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憨厚,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成召上前跟李军握了下手,“先去把衣服、头发吹干。”
“不用不用,夏天的雨不凉。”李军说着打了个哆嗦。
钱青青对李军道:“这边有卫生间。”李军脱掉雨衣,搭在大厅的椅子上,跟在女警后面走了。
蔡东升把一本户籍册递给成召。“是李军和李军爱人的户籍。我让张贺去叫唐远了,他对谢家庄的人比较了解。”正说着张贺开车载着唐远回来了。
路上,唐远听张贺讲了大致情况,进门跟在成召后面进了办公室。“讲讲李军家的情况。”
“李军家,现在是谢家庄的小康家庭。以前不行,因为地少。后来李军父亲开三轮车挨个村赶集卖日用品生活才一点点好起来。李军高中毕业,换李军开着三轮卖货。两年后换了一辆面包车。换了面包车没多久又改成做女装零售,从丰城服装批发城批发衣服挨个村赶集卖。这期间,李军娶了第一任媳妇,半年后媳妇跟人跑了。约莫过了一年,李军在丰城城中村租了一间简易房卖女装。前年这个时候,他盘下丰城服装批发城一家商铺,改做女装批发的生意。李军这个人有生意头脑,情商高,村里村外的人都能说上话。他第二个媳妇是在城中村卖衣服的时候认识的。但是我在谢家庄三年,没见过他第二个媳妇。人口普查的时候我留意过,叫黄桃,是丰城开发区人,也就是以前的丰城城中村的原住民。”
成召打开李军和黄桃的户籍。有一处值得关注。黄桃的曾用名是黄雨君,十九年前改的。改完名字没多久跟李军登记结婚,然后户籍转入谢家庄。
“黄雨君是原开发区的人,他的父母亲人还在开发区?”成召问唐远。
“户口普查的时候我给开发区户籍科打电话问了问大致情况——黄家一家四口,黄雨君父母住在老家定安,有一个哥在省会工作。”唐远说。
“他知道叫他来的原因吗?”成召问蔡东升。
“不知道。我看他不紧张,一路上有说有聊。”蔡东升说,“我问过他媳妇怎么没回老家,他说媳妇回娘家了。对了,他嘀嘀咕咕说跟花庄有缘分,以前从山脚池塘救过人。”
“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提这件事。”唐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狼人自爆?”成召也有些疑惑。狼人自爆,恰当的时机可以帮助狼人混淆视听,也可以加快游戏进程,让胜利更快到来。
按理说,李萌萌现在应该在五院。偏偏这时,李军在谢家庄,而黄雨君回了娘家。这时又提及在花庄池塘救人的往事。把警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拽,目的是什么?
——
问询室,李军时不时环视一圈所在的屋子——跟谢家庄的警务室一样,都很简陋——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没有摄像头,只有一台录像机架在角落里。他伸长脖子盯着录像机打量,看不出来开没开机。
门从外面推开。李军立刻坐回原位。钱青青递给李军一杯热水。李军连连道谢,他捧着水杯吸溜着热水一口气喝完了。
“你在丰城服装批发城有店铺。怎么选这个时候回家,关店一天损失不小吧。”成召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到李军对面,貌似闲聊似的问道。
“常来拿货的都知道我电话。我那店只批发,零卖也挣不了几个钱。”李军拘谨地坐得端正,两只大手在裤子上反复摩擦。“那个,是我的货有啥问题不?”
“别紧张,跟你的生意没关系。找你来就是了解一些情况。花庄你熟吧。”
“熟。我十八岁就开着三轮往这边跑了,跑了四五年。每周六日、逢年过节没落下过一天。花庄毕竟富裕。”李军嘿嘿笑两声。
“每周都来?”
“是……偶尔有事,我爸来。”
“一起来摆摊卖货的商贩熟不熟?”
“还行,有些早不联系了,有些现在还来往。”
“听谁你在花庄池塘救过一个掉进的姑娘?”
“……对。是救过一个掉进水库的姑娘……”李军伸长脖子问成召,“她出事了?这边十里八庄我都去过,后来没见过她。是进城了吧。”他脸上浮现出惋惜的神色。
成召静静地端详李军的表情。李军近乎完美地表现出“他对救上来的姑娘有好感,但是过去就过去了,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的心情。情感表现流畅,话术无破绽。
成召心想:“他何止情商高,演技也不错。”
“你每周都来花庄,没听到她去世的消息?”
“谁?!宋,宋文吗?”李军骇得屁股弹起又啪地落回椅子上。“没人说啊,我也……”
“你救她的当晚,她死了。”
成召的每句话都仿佛劈在李军天灵盖的惊雷。李军被劈得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霎时间青白一片。
片刻他喃喃道:“咋死了?送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送她回的家?”
“我送的。也不是送,我看着她走进去的。”李军搓搓脸,神色凝重道;“说是救,其实是拉了一把。”
“那天的事记得多少,一五一十地说。”
“我记得她,是因为她总来我的三轮车摊买娃娃。那么大个姑娘喜欢布娃娃。那几年流行那种金头发、蓝眼睛、穿着蕾丝碎花连衣裙的娃娃。进货贵卖得也贵,农村孩子大都看看摸摸很少买。她经常买,我特意进不同款式的,价格也按进价给她。说我没私心我也不信。”他羞愧地笑笑,“我去过不少村卖货,见过上百的残疾人。没哪个像她那么爱笑,好像天天都是开心的事。她是哑巴,我是瘸子。我总幻想她看上我了。我琢磨了挺久,如果她愿意,他父母要多少彩礼我都给。只要……”
李军意识到说跑题了,赶紧打住话题,转而说道:“那天临近太阳落山她也没来。收了摊我开着三轮车挨家挨户门前晃悠,在她常走的路上来来回回开了好几遍。后来在小学后面的杨树林里看见一个男老师拉住她。我开车冲过去。那个男老师见到我就转身回学校了。她从杨树林出来往南走,边走边哭,我开着车在她后面跟了一会儿觉得不合适,转头往回开。开到半路,我不放心又回头看,正好看见一个姑娘把她往稻田地里拽。当时我已经到小花园那了,隔着大半条街看不清人,我把车停在路边就跑了过去。等我找到山脚的时候,她在水里扑腾……以前水库的水比现在深,人掉进去,不会踩水用不了多久得淹死……”
成召听到了不一样的信息。他忙追问:“水库?不是池塘?有多深?”
“啊?”李军被打断,愣了一下才道:“具体多深不知道,以前他们村的人都叫那水库,后来才叫池塘。以前祖坟山下面有条沿着山脚的路,往北通谢家庄后山,往南通王家砣子后山。后来不知道怎么种上树不让走了,说是惊扰山上的老祖宗。可能是树种多了,水库的水也浅了……”
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库变成了池塘?林超一脚能踩到底,打捞的警察也能踩到底,还说底夯得非常结实。到底填了多少砂石才把一个水库填得只有一米多深。
“宋文会游泳?”成召问。
“应该不会,我看她只知道扑腾胳膊,早晚沉下去。”李军说。“我用棍子拉她上来的。”
“背回去的?”
“她要自己走。我远远跟着,看她进了家门就走了。我怕她比划不明白,她家里人再以为我把她怎么地了。你们看我这样,腿有残疾,其貌不扬,一般我遇上这种事,能躲就躲,躲不掉的命运就是罪魁祸首。”他自嘲地笑着拍拍自己那条短腿。“我习惯了先躲。”
常受欺凌的人、缺乏安全感的人遇到危险下意识先躲。
“那天过后没听说过什么?”
李军摇头。“没有,那阵子,他们村说得最多的是姓曹的见鬼后让鬼给一窝端了。后来又有人见鬼啥的……在村里,还是鬼呀神呀的说得多,大家愿意听,也愿意添油加醋地讲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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