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想要往前跑,却被那人伸手一拽,扯到了身后门洞罩下的阴影里。
待巡逻的人走过去,那人才轻声开了口:“二奶奶,是我。”
两人借着附近人家透出来的微光对视,是丰德。
那张总是沉静的脸上,此刻有种近乎悲壮的勇敢。
他双手将布包递上:“这个,您带着吧。”
万山雪佯装不懂:“丰掌柜这是……”
“我知道,二奶奶看过这个账本。”
“您今日问我那些话,我就知道不对了。这里面有根黑发,”丰德苦笑一声,“我这头上怕是找不出一根这样乌黑发亮的青丝了。”
“丰叔,您可知道,交出这些的后果是什么?”
“就是因为太知道,才隐瞒了这几年。老爷一家待我恩重如山,这一交出去,将来到了地底下,我没法跟老爷交差。这是其一,再者,毕竟这些都是打我手上过一遭的,事发后难保不被牵连,好容易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我不愿意打破……”
他的嗓子哽住了,过了片刻才说道:“是二奶奶的话提醒了我。我兄长之死,是为驱除外敌,堂堂正正,哪怕占地再小,也是在功劳簿上。可这一众忠心耿耿的年轻人,尤其是黎将军,几代人为国捐躯,若是真在阴谋诡计中丢了性命……家国面前,我不能为了私恩,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也算是为我自身赎些罪孽吧。”
万山雪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喉头哽咽:“丰叔,您……”
“二奶奶快去吧。”
丰德直起身,又恢复了往日恭顺的模样,“我想为二爷求个情,他起初是被蒙在鼓里的,后来知道时,已没了回头路。请二奶奶将责任都推与我,我这一辈子吃喝过了,见识过了,家人也安置得当,再没什么放不下的了,二爷他还年轻。至于太太,她所做的事情,实在难以圆过去,只好听天由命吧。二奶奶,您万事小心。”
七宝坊的门紧闭着,她按照约定叩门,三轻一重,有婆子开了门,也不多问,侧身让她进去。
穿过七宝坊的前厅,后面是个小小的院落,种着几丛翠竹,清幽安静。婆子引着她来到东边的屋子前叩门。
里面传来沉稳的声音:“进来。”
这屋子里陈设简朴,除了两架书册和桌椅之外,再无其它。
黎老将军坐在案后,穿着家常的深灰色道袍,旁边立着的是黎偃松的大堂哥,黎偃成。
见她进来,老将军放下信,颔首道:“万姑娘。”
随后歉然一笑改口道:“万夫人,第一次见你时,你约莫只有十二三岁,故而总觉得你还年幼着。”
万山雪愕然,她完全不记得从前见过老将军,半天也没想起来,便诚恳说道:“我这个人脑子不大灵光,容易忘事。既是老将军说从前见过,如今又几多交集,就还叫我万姑娘吧,我也厚着脸皮沾沾江姑娘的福气,唤您一声伯父。”
黎玄微微一笑:“你找我有要事?”
万山雪从怀中取出那个深蓝色布包,双手奉上:“老将军,这是崔家这些年来,为金相国运输禁品的全部证据,乃丰德掌柜亲手所写的秘账。”
黎玄周身一震,坐直了身子,却没有打开,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孩子,你乃崔家媳……”
“伯父,我想清楚了。此事一旦揭开,崔家便是抄家灭门之罪,我身为崔家妇,难逃牵连。”
万山雪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我若不知便罢了,既因缘巧合知道了,这些证据若不见天日,忠贞之士们恐遭不测。比起那么多性命,我之安危,不足挂齿。若为一己之私隐瞒此等祸国之事,我余生难安。”
黎老将军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好一个‘余生难安’。”
他一页页翻看起来。
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烛火跳动,映着老将军越来越沉的脸色。
看到最后一页时,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好一个金廷玉!好一个崔家!”
案上的茶盏震了震,茶水溅出几滴,黎偃成接过去才看了两页就神色大变,急得用手比划着什么。
那样清雅的男子,竟然是个哑巴。万山雪心生怜悯,垂眸坐着,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
黎老将军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册子小心收起。
他看向万山雪,眼神复杂:“万姑娘,请许我代偃松,代南下的将士,谢谢你,请受我这个残废半礼。”
说着,对着她长长一揖。黎偃成急忙上前,应了全礼。
万山雪慌忙起身避开:“伯父折煞晚辈了。这些证据,并非我一人之功。”
她干脆从那晚家丑说起,从头至尾,包括丰德之事。兄长如何战死,他如何进的崔家,又如何暗中记录下这一切,连同那个可怕的梦境,都没漏下。
“说实在的,直到这会儿,我心里还在怀疑,铺子里藏着这样大事,婆母究竟是认为我是个草包,看不明白他们的计谋,才打发我来这里,还是真的与金弘丰掌柜他们联手,设个圈套让我跳。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全信,亦不敢置之不理。”
黎老将军静静听完,手指在案上轻叩,陷入沉思。
“丰德……丰德,这个姓倒是不多见,好似在哪里见过。”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黎偃成忽然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架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封面已经褪色,上面写着“永康二十四年北疆阵亡将士名录”。
他快速翻动着泛黄的纸页,指尖在一行行名字上划过。书房里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还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万山雪屏息等着。烛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落在老将军花白的头发上。
他的手指停在一页纸上,指给黎玄。
黎玄看了一眼,便抚掌叹息:“正是,正是他,丰年。”
又将册子递给万山雪看,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其中一个用朱笔勾画过:“丰年,骁骑营步卒,景和十八年九月初七战死于黑山峪,抚恤银十两。”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丰年家中老父年迈,幼弟方十岁,妻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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