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客的时候,王砚砚就仔细翻看陶莞留下的资料,上面多是被人收藏的1937至1945年份间且不完整的《楠潮》,刊登的是进步人士、社会贤达还有本地青年学生的文章,而主编笔名为“钢锋”,不太出名。
王砚砚知道想在历史的故纸堆中找到贺绚,类似大海捞针,眼下她手里有一大片渔网,她需要十足的耐心在其中搜寻可能用得上的线索。而且陶莞说“有用”,说明她已经细心地读过了。想到这,王砚砚不禁对这个会读书擅考试的女孩印象更好。
并且,“有用”的信息都已经被陶莞提前用记号笔圈注了,王砚砚的视线定格在封面那页,“楠城花木兰齐奔赴女子抗日营”的报道让她双眼亮了。她毫不费力在其中一溜姓名中找到了一个“贺”字,但出于各种考虑,这里的人物都均只采用姓氏加称呼的方式:“贺小妹”。
文章里介绍,八一三淞沪会战后,在沪学医的贺小妹被家人以回乡成亲的名头上下疏通后才辗转回到楠城,但心向自由、志在挽救危亡而非嫁人生育的贺小妹联络上本报编辑钢锋,在《楠潮》编辑部的联络下与黄绍竑下令组建的抗日营对接,与三名同志乘舟离开楠城,夜色中直奔绍兴。
学医、在沪和抗日女子营这些信息都与王砚砚她们掌握的不谋而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贺小妹”就是贺绚。更重要的是得知“钢锋”这样一位与贺绚产生过直接联系的人,王砚砚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目光重新落在复印件中的“贺小妹”三个字上,她第一次真正地觉察自己与贺绚产生了某种超越了时空的关联,她们像是同龄人,有着某种类似的遭遇,所以王砚砚能体会贺绚当时逃脱婚姻、夜奔绍兴的激动。
那个时代千疮百孔,可疮孔间总有新鲜强大的动力促使个人将个人命运汇入时代,是缝缝补补,还是改头换面,好像都是主义之争,却也都是命运的抉择。
王砚砚的心在触碰到“命运”这个词后便不能再平静,她看了眼时间,给严珑发了几条语音后便驱车去接女朋友回家。
而严珑坐在副驾驶上吃甜筒时,王砚砚一边被她喂一边示意她赶紧看复印资料,兴奋让她语速变快,“宝贝,我们要查查什么名人文人以前用过‘钢锋’这个笔名。”
严珑上了一天班,顾不得疲劳也和女朋友商量起查询的法子,“网络、图书馆资源还有档案馆应查尽查。砚砚,那个时代,贺绚她们什么都没有,不担心存款、稳定的工作、五险一金和是否双休,就不要命地投入军营,我……我很羡慕她们的勇气,这种勇气是从哪儿来的呢?”严珑问出了王砚砚心中的疑问,她扭头看了眼对方,嘴里念着,“不愧是我老婆。”
曾经严珑最大的心愿便是考公考编上岸,过上稳定而相对自由的小日子,免于养老无人的恐惧,更免于被家人左右的境况。而现在刚开始的这份工作,也并没有多少趣味在其中,它只是带来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慰感。严珑思考得忘记吃甜筒,也没听见砚砚和自己说话,“晚上想吃什么?”
“哦……”严珑回神,“姑姑想我们了,让咱们回她那里吃饭,说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哦,湘灵也会去。”
王砚砚心头泛起酸意,虽然韩湘灵已不是她的潜在情敌,但女凭母贵,她也几乎成了严华的契女,而自己搞不好在这位雇主眼中还是狐狸精的定位。之前几个人吃早餐时,严华对自己嘘寒问暖,对韩湘灵则冷冷淡淡,现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她知道严珑的“姑姑想我们”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多加了一个“们”罢了,还是揉揉脑门,“好啊,晚上吃完我们再去大石头那里?”
“去那里干什么啊?”严珑明知顾问。
“再去定情圣地重温小鹿乱跳的那一夜啊。”王砚砚说小时候不知道那地方的好,只当是个钓鱼抓虾的歇脚地,后来对那石头有了感情,“我们青梅萌发在那里,定情也在那里,我隔段时间就想去一次那里。站在那儿看脚下的大溪,想到我有你了,心里就特别满足。”重温了几次都嫌不够。
严华与贺玺对这顿饭显然很重视,特意早早闭店拉窗,让整间咖啡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的聚餐地。起初严华贴心,说我们俩一对老树,严珑和王砚砚一双娇花,就剩下湘灵一个人,这种场面是不是有点过于戳心?会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心理冲击?
贺玺觉得韩湘灵没那么脆弱,“如果被刺激到了,她回家就会再跑一个小时,还有益于身体健康。”
这场特殊的家庭聚餐就在“洛英”咖啡馆中进行,严华还准备了黄酒,说今晚不醉不归,开车的除外。一群人举杯相庆时,“啪啪啪——”咖啡馆外有人捶门。
严华不悦,朝外面大声说,“不好意思,歇业了。”
“姑姑,是我。”孟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欣怡那声稚脆的声音,“姑婆,是我。”
屋内人面面相觑,严华已经起身开门,而挺着大肚子的孟晓看到严华泪就止不住,“姑姑,我……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不远处还有狗吠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孟晓担心地回头时,王砚砚已经细心地合上咖啡馆的门。一群人让这娘儿俩坐中间,取碗筷的取碗筷,递纸巾的递纸巾,而韩湘灵看到小朋友严欣怡脸色有被吓到的模样,她给欣怡夹了菜道,“小朋友你和阿姨去院子那里吃饭好不好?我会做珍珠奶茶哦。”
欣怡看了眼孟晓,做妈的终于镇定下来,对女儿点点头后朝韩湘灵投去感激的一瞥。
而王砚砚也自觉不好听孟晓的私事,也要离开时却被孟晓喊住,“砚砚,你能不能留下?”
王砚砚一愣,最后坐在严珑身边,小情侣被这一喊忽然激得心情紧张,手也不知不觉紧握在一起。
孟晓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哭的时候都是克制的,歇斯底里这四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而这个打破地域刻板印象的山东女孩擦了擦泪,先看着小姑子,用带着曲阜口音的普通话告知她,“爸他——听到了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她又看严华,“还……还有姑姑你的。”
严华听得一乐,夹着烟想摸打火机,贺玺已经点火送上。她晓得严华镇静下来的习惯,先抽两口再说。
“什么风言风语?是说我和贺玺么?”严华看了眼贺玺,发现退休副局长脸上颇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然,不由得暗自点点头,“你爸知道我和她的事儿,早八百年就晓得,我还怀疑老娘那会儿收到的情书都有不少被他截了。”说完再瞥贺玺,对方的脸色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镇定。
“啊?”孟晓一惊,“是……真的啊?”
“真的啊,哪个契姐妹没事儿到别人家忙里忙外的?何况人家还是退休公务员,来我这里打工吃住,发挥余热也得讲究点性价比吧。”严华说那些话和那些眼神早十几年前她就见识过,“我也不知道话是谁传的,风是谁放的,也曾经快待不下去想到楠城买房子定居。六姑婆劝我留下的,她说我出去打工不是一辈子的事,一个单身女人在丰华镇没有根,她这儿就是我的根。”
严华已经忘记吸烟,脑海里显现出六姑婆那张素净淡定的面孔,和她带着广东口音的不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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