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头一身夜行衣,几乎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他远远缀着前方那个提着药包、步履迅捷的身影,对方显然是个老手,几次突兀地停步、转身,钻进岔路又快速折返,反跟踪的手段娴熟老辣。
好在王教头对京西这片鱼龙混杂的巷道了如指掌,始终如暗影般远远吊着,未被甩脱。
最终,那身影一闪,没入一处低矮的、毫不起眼的院落。
王教头没有靠近,只在更深的阴影里蛰伏下来,仔细观察。
小半个时辰过去,院落死寂,不见人出,亦无灯火,唯有晚风穿过破旧窗纸,发出呜咽般的轻响。他悄无声息地绕到后巷,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是大量药渣堆积发酵后特有的气味,与他前次跟踪时闻到的一般无二。
他心中警铃大作,记下确切位置,身形如鬼魅般撤回。
“那院子绝非良善之家。”
王教头向江泓回禀时,面色凝重,“窗纸破旧,却从内钉死,不见炊烟,阴森得像个墓穴。后巷药味浓烈,属下推断,那里很可能是个熬药、藏匿的窝点。”
药渣……窝点……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江泓指尖在硬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这绝非寻常地痞滋事。
对方行事周密,拥有武力,所图必然甚大。
“加派人手,轮班盯死那院子。记下所有进出人员的样貌、时辰。记住,宁可跟丢,绝不可暴露。”他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想办法弄些药渣回来,找……找可靠的大夫辨认成分。”
“是。”
王教头领命,犹豫一瞬,又道:“东家,此事恐水深,您需早做万全准备。”
江泓微微颔首。
他自然明白。
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一击不成,必有后手。
青石巷的戒备需再加强,哑仆与阿菱也要更加警惕。
然而,未等他理清药铺的线索,另一重风波已借由陈默,扑到了眼前。
几日后的午后,陈默几乎是哭着闯进他的书房。
“泓哥!完了!全完了!那田庄……买不成了!”他眼圈通红,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哭腔。
江泓眉心微蹙:“契书不是都已谈妥,只待签字画押了?”
“是、是妻主!”
陈默气得跺脚,语无伦次,“不知她从哪里听说了我要买田庄,还是跟你合股!今早将我唤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那田庄位置偏僻,土质贫瘠,买来必定血本无归,严令我不准买!她、她还说……”
他偷眼去瞧江泓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堪:“说你是端王府的人,与我合伙做买卖,瓜田李下,怕是不太妥当……让我往后少与你掺和银钱之事……”
江泓眸光一冷。璎珞插手了。
不准买田庄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最后那句“端王府的人”、“不太妥当”,才是真正的核心。这位看似只知风花雪月的靖安侯,心里那本账,清楚得很。她并非看不出田庄的价值,而是不愿见到靖安侯府与端王府,通过陈默与他,产生过于紧密的利益联结。
“妻主还说了,”陈默委委屈屈地补充,“嫌我终日游手好闲,既想学经营,她名下有个绸缎庄,正缺人看管,让我明日就去跟着新掌柜学看账理事……可我哪懂那些啊!”
他说着,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睛一亮:“对了泓哥!你说,妻主她是不是在考验我?她是不是终于发现我并非朽木,有心栽培我了?”
江泓看着陈默瞬间由悲转喜的模样,心下无声叹息。这人有时天真得令人无奈。
“既是君侯之意,你便安心去吧。”江泓面上不露分毫,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有现成的铺子和掌柜带着,总比你独自摸索强。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陈默没等到预想中的附和与愤懑,愣在原地:“可、可那田庄……”
“田庄日后还有的是。”江泓语调平淡,截断他的话头,“既你妻主觉得不妥,此事就此作罢。合作之言,日后不必再提。”
陈默张了张嘴,看着江泓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满腔的牢骚与刚刚升起的窃喜,忽然都噎在了喉咙里,化作一股莫名的讪讪与歉意。
“泓哥,对不住……我实在不知妻主她会……”
“无妨。”江泓再次打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本就是你情我私下的商议,不成便是无缘。你去绸缎庄用心做事便是。”
打发走懊恼又茫然的陈默,书房内重归寂静。
江泓独自立于窗边,指尖触及冰凉的窗棂。
璎珞的插手,虽打乱了他借助陈默扩张的初步计划,却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位靖安侯,对端王府,乃至所有可能卷入权力漩涡的势力,都抱有不易察觉的戒备。
这份戒备,或许……将来能为他所用。
只是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仍是那诡异的药铺之谜。
次日午后,阿菱带回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些许刮下来的褐色药渣,同时附上盯梢的最新消息:“东家,那边又有人出来,去了城东的永济堂,抓的还是那几味药,分量极大。”
同一伙人,不同的药铺,大量、持续地购买相近的药材……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江泓立即吩咐哑仆,带着药渣秘密出城,去寻一位早已归隐田园、无人注意的老医官辨认。
哑仆带回的口信,让江泓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老医官言,此乃虎狼之方,药性猛烈相冲,久服必损脏腑元气。其中几味,用量稍偏,便是……便是专损男子精元根基的阴毒之物!更奇的是,方中掺了一味极罕见的番邦药材,若非老医官早年游历见识过,几乎无法辨识。此物稀罕,京中怕是没几家药铺有货。”
毒方!番邦药材!
江泓猛地从椅上站起,心脏如擂战鼓。
对方的目标不是他个人,也非简单寻衅。
这分明是冲着彻底、隐秘地摧毁某个人的健康乃至性命去的!
是谁?她们要对付谁?
那日铺子外的纷争,果然是精心设计的幌子?
无数线索与猜测在脑中疯狂碰撞,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急速收紧,而自己似乎正站在网的中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通报声:“正君,殿下身边的白芷姑姑来了,说殿下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端王突然召见?
江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色恢复成一贯的温顺平静。
“知道了。回复白芷姑姑,我即刻便去。”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迈步而出。
无论凤宸为何事召见,眼前的危机,都已容不得他有半分行差踏错。
雨点敲击着青石砖,溅起迷蒙的水雾。
端王府的书房内却温暖干燥,烛火将凤宸的身影拉长,投在那幅巨大的漕运舆图上。
江泓垂首静立在一旁,心绪如同窗外晦暗的天空。
药渣的阴霾未散,端王的召见更添重重迷雾。
“可知本王为何叫你来?”凤宸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臣侍不知,请殿下示下。”江泓恭声回应,每一个字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凤宸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要穿透他恭顺的表象。
“靖安侯府那个陈默,近日似乎颇热衷于经营之道?”
江泓心下一凛,面上却适时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让殿下见笑了。陈侍君性子活泼,或许是见臣侍打理些微产业,觉得新奇,便也想尝试。不过是少年心性,玩闹罢了,当不得真。”
“是么?”凤宸走近几步,烛光在她深邃的凤眸中跳动,“本王怎么听说,你二人险些合股,买下城外那处田庄?”
“确有商议,”江泓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但靖安侯觉得那田庄不佳,已出面拦下。陈侍君如今正遵照君侯意思,去侯府名下的绸缎庄学看账了。”他巧妙地将璎珞推至台前,既陈述事实,也点明了其中的关节。
凤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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