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栏杆迈下楼阁的人,周遭光辉不过云雾,酒香脂粉不过尘烟,皆因他而散,称着他清艳的眸光,不疾不徐的步下阶来,已是一片大好风光。
“雨窗闲话,叹浮生何必,是今非昨。”
这吟词的声音,若说是清冷吧,偏生有几分婉转,若说是柔媚吧,偏又有几分恃才傲物的矜贵。
“几遍青山酬对好,依旧黛眉当阁。”
尾音一落,锦靴迈下最后一步阶,绕上场台,落座在正中央位子上,桐木琴架在膝上,落了一个音。
紧接着两个、三个……
一曲平沙落雁,便是白沙岸边,安详恬静、蒙蒙如霜的旷然与悠远。
坊间皆传柳郎回眸终身误,一笑倾城误终身。
此间他只是凝神弹曲,乐坊的气氛便已如火如荼。宾客争论着今夜要出多少银子才能入主珠帘,争相到柜台去续押金,更甚有人招了家奴赶回家取银两。柜台先生敲算珠敲得手都麻了,排在面前的队还有几丈远。
李三娘正捻着帕子立在栏杆前,满面春光地望着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闻声而来的几个乐人立在她身后看着场下一片喧嚣,一下子也闹开了:
“他真的去了?”
李三娘勾了一片笑意:“我倒看看这个柳非昨没了孙二的袒护还能否嚣张下去,孙二自恃清高不准自己手底下人接客,就看她自己逃不逃得过这一劫,逃不过的话就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位柳郎,跑不了这条贱命。”
赫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上楼阁,大叫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李三娘端着看好戏的架子嗔了他一眼:“我看着可是顶好的,谁还能在乐坊里清高一辈子不成。”
小厮喘着粗气:“长…长公主殿下醒了。”
方才还是一脸愉悦的李三娘大惊失色,看着已经在场子里的人,狠狠咽了口唾沫。
“还…还一直…叫柳官人的名字,三月姑娘说…让柳官人赶紧去一趟。”
李三娘终于在这番狂热下火急火燎地赶下场去,将弹到一半的曲子拦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样上场子来,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咱们都得掉脑袋啊!”
他不理会,端着琴又要落下一个音。
李三娘直接抢了过来,转交给女婢:“快给我回去!”又拽住了他的手,“听见了吗?你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拉我们下水,知道了吗!”
柳非昨被她强拉下台子,桐木琴转交给德福,听见场下的唏嘘声,回眸朝众人行了礼。
德福引他到中庭园子,匪夷所思道:“怎的说醒就醒了?还、还叫您过去?”
“无碍的,正好去求她对二娘网开一面。”
德福叹气道:“那您可得小心些。”
长靴蹚着没了脚踝的大雪,行进窄巷子口,柳非昨望着被夹在两垛高墙间的天色,喟然成叹。
也不知公主府那头会是怎样的境况等着他。
.
兰卿的意识醒了,神识也彻底清醒了。
漫上脑海的不属于自己的零零碎碎的记忆,终于让她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自打她经营起盘云山这个民宿始,熬夜已是见惯不惯的了。她记得那日深夜托着某个超级会员客户罗列了半米长的菜单犯愁,焦灼地搓头皮直搓到了凌晨三点。
然后呢?
只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心想着再不济也不能英年早逝,便老老实实地到休息室休息了。
睡意深沉,微风拂动窗前的万年青。
结果日升月落,一场大梦后,兰卿便在这个月华正盛的夜晚醒了过来。
睁开眼,眼前还是那日昏沉中看见的锦纱幔帐、琉璃灯盏、浮雕榫卯。
“做梦的吧……”
许是许久没进水,她的喉咙有些干哑,说话有些费力。
可胸前剧烈的疼痛却告诉她,这绝非梦境。
想要扒开衣衫探个究竟时才发现她身上是一件鹅黄色交领中衣,布料丝滑,纺织细密,比她平时穿的醋酸面料还要柔顺。
思绪只是一瞬,她解了衣裳,看见胸前绑着的一圈纱布,心口处有血迹洇了出来。
再想细看屋中陈设,便有人轻轻推开了半掩的门。
约莫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端着药盏迈进门槛,上身一件桃红对襟,以芍药花绣纹封边,下边一条朱红破裙,腰带垂在两侧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
兰卿终于开始头疼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沈兰卿。虽然和她的姓名只差了一个字,但沈兰卿是位高高在上、地地道道的皇亲贵族,自己这个姓兰名卿的却只是个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民营打工人。
眼下推门进来的少女叫三月,只管负责沈兰卿的饮食起居。与三月同岁的还有另一个姑娘,名叫五更,负责整个府上的一应事务。
二人的名字取自那首《春恨》:花底离愁三月雨,楼头残梦五更钟。
三月进了内室,发现兰卿已经醒来,开口便是黄莺般的好嗓子:“殿下醒了?!”
许是三月这一声唤,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前后六七个与三月同样衣裙的姑娘拥了过来。
却只是隔着门扉望着,一个敢进来的都没有,甚至还有两个直接遛了的。
这短短一个时辰里支离破碎的记忆蜂拥而来,连同这些姑娘的反应,也让她无比确定了——
这个长公主殿下的人缘,恐怕不是一般的差。
虽是匪夷所思的,但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兰卿也认了。
她们没人敢往前走,兰卿便尽力扶着床榻坐起来。
她此刻有些游离的神色与往日的锐意差了许多,三月疑心之下由心问了句:“殿下怎么了?是伤口痛吗?”
兰卿点头,目光落到三月身上。
一个还没成年、面容恬静的少女,却比门外的人都胆子大些。
她不敢轻举妄动,指了指三月端着的药碗:“把药给我,你们就都去忙别的吧。”
“是。”三月将药碗放下,“殿下,柳官人已经到了,殿下是否宣见?”
兰卿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片刻才告诉她:“伤口疼,教他改日再来吧。”
“奴婢知道了。”
几人同时行礼退了出去。
兰卿喝了药,又端着铜镜照了半天。铜镜里映着的面孔虽然陌生,却与她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养尊处优的皇室身份而显得嚣张高傲些。
长发如缎,肤如凝脂,简直比夜夜糊着护发精油和面膜的现代人都要完美。
还行,是朵人间富贵花。
放下铜镜,兰卿随着那番断断续续的记忆,将这里的朝代历史七七八八地记了下来,还摘到了几个关键词:
历史书上不存在的大雍朝,康元十年正月初六,都城戌阳城公主府,长公主沈兰卿,嚣张跋扈、不干人事,被人嘎了。
唯一的金手指,大概就是康元帝沈卓是她胞弟。
说起沈卓,而今还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初登龙座时由太后辅政,约莫是五年前,太后突染恶疾,无力听政,朝廷才彻底交给了沈卓。
这般年纪在二十一世纪还只是个才上高中的毛头小子,在大雍却已是干了整整十年皇帝的老手了。
月已中天,柳非昨仍在前厅等着传话,冷不防看见二重院里行来的姑娘,赶紧迎了上去。
三月见了他,形色间是客气的:“柳官人,殿下已经歇了,还请先回吧。”
柳非昨深深行礼:“三月姑娘可否通传一声?”
“柳官人还是改日再来吧。您了解殿下的脾气,如今殿下伤得重,话都说不利索,莫让烦心事扰殿下清净。”顿了片刻,三月续道,“至于您想求的,三月找空会与殿下念叨。”
柳非昨默了片刻,终于行了礼:“有劳三月姑娘,请代非昨问殿下安。”
这厢交代完,三月不放心兰卿的伤势,又叩响了房门。
兰卿在里头虚弱的应了一声。
三月推门而入,在屏风外停下,姣好的身影落在屏风上绣着的牡丹花丛里。
“殿下,府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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