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噤声不语。
世人皆知宜王同华裕书院的院长陆知在中年时便相交甚好,眼下宜王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甚至早已视察已久。
那她知晓其中的内幕究竟是好是坏。
“我早听闻你同淮礼认识。”宜王面上的威严散去,眉头舒缓:“带你进清和,也是我的私心之一。”
蒋离敛眉,双手举过头顶微微附身:“请指示。”
如今寄人篱下,就是她再感不适,也知要识时务。
高位之人果真不会随意发善心。
“此次进入清和,你需助我暗中找出三皇子和左丞相的羽党。”不知是不是曲淮礼的原因,宜王似乎对她非常信任,将暗中的巨大阴谋同她直言:
“清和虽入学条件苛刻,但不可避免有反叛者渗入其中,我早些年立誓不再沾染朝堂,自是不好出面,只得倚靠他人之手。”
“您应当不只有我能用。”蒋离抬头,直视着宜王深不可见的瞳孔。
宜王双眼微眯,马车内一阵沉默之后,他才朗笑出口:“目前只有你最合适。”
蒋离颔首接下,心中凝然。
只怕是目前只有她最好拿捏——她现在只是一颗背景清白,且很容易能够被抛弃的棋子。
即便她的行动暴露了马脚,宜王大可脱身之间将她处决以示清白。
但眼下曲淮礼并不在身边,她上了贼船又不能随意离开,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番有去无回的任务。
“把这个吃了。”宜王从马车一隅拿出一小罐瓷瓶,蒋离接过轻晃,里面只有一颗药丸。
“这是?”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束命蛊。”宜王不再看她,指尖却是在矮桌上敲打,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进京之后谁都不能信,既是本□□然。
把这个吃了,每月十五来院长院舍找本王要解药。
若是不按时前来,亦或是怀有二心……”
说到这,他才再次看来,周身突然散出威压,将她的心用力压下。
她向来不喜欢被人束缚的感觉,先前有曲淮礼在她身后作背,她也能在他的视线内放任自己的言行遵循本意。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瓷罐,深吸一口气,将其打开,倒出药丸将其吞下。
面上并没有旁的表情。
并不是她当真不在乎。
而是如今桎梏着她的人,她以后自会清算。
马车一阵安静,知道黄昏的橘光穿透车帘,马车踩着影子停下,车外的马夫轻声开口:
“王爷,到城门了。”
还未等宜王发话,马车外突然想起一道沉稳且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宜王当真是好雅兴。”
蒋离猛地抬头,双眸死死盯着马车的车壁,似是想要将视线化为无情的薄光,透过车壁看见外面的人。
记忆中的声音越发清晰,最后和车外的人声重叠,用力敲打着她的耳膜。
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她的听觉,连带着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哪有左丞相说得这般悠哉。”宜王面色也不是特别明快,但他依旧温和开口,甚至于其中还掺杂着熟人间的笑意:
“左丞相这是从哪出游归来?”
左丞相也没有进马车寒暄,两人便隔着马车聊了起来:
“先前接了陛下的旨意,去嘉峪关走了一遭。”
蒋离嘲讽地勾起嘴角。
应该是去暗中调查张谦和李才之事。
不过可惜了,他只能查到两人因为利益互相残杀,最后李才携款而逃。
“是吗。”宜王假意咳嗽两声:“那真是辛苦丞相大人了。
咳咳,丞相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我在秦时不小心染了风寒,现在赶着回院里调养,就不奉陪了。”
“既是如此,晚些我再给王爷送些养生之物过去,就此左某先告辞了。”虚伪的笑意传来,宜王掀开车帘,礼貌同对方颔首告别。
蒋离抬眸往窗外看,正好对上左丞相的眼睛。
她面色不改,点头示意,最后两辆马车并行一段路后再度分开。
一辆往书院,另一辆则往皇宫驶去。
蒋离松下一口气的动作并没有瞒过宜王那双沉淀了许多往事的眼睛,便开口问道:
“你认识左丞相?”
蒋离没有否认,但她随口变了个理由,半真半假地糊弄:
“回王爷,在下早些时候确是远远见过左丞相一眼,高位者又带着不一样的气场,以至方才在下有些紧张。”
宜王也不知有没相信她的理由,仅点头后便没再说话,很快,载着两人的马车便抵达了清和书院的门口。
这辆马车有些高,蒋离扶着车壁小心跃下,她抬头,将清和的院门尽收眼底,甚至失了礼节,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一位王爷——抑或是这座书院的院长。
但宜王并未追究,他心情颇好地将早已准备好的开学礼递给蒋离。
回过神来的蒋离低头看了眼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继而疑惑地看向宜王。
宜王笑着摆了摆手:“我虽抱有旁的目的将你带进清和书院,但你的学识眼见皆是上上,我先前与你聊得投机也并非假意,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开学礼,还望你在清和拥有不一样的时光。”
蒋离道了谢,捧着布包目送马车的离开。
清和位于京城中央,占地颇广,也因得内里关了许多大臣的孩子热闹非凡,院旁有数不清的侍卫安静地守在那,偶尔会对上蒋离这个危机入侵者的目光。
蒋离低下头,在一干注视下轻声进了自己的院舍,心中暗道:
京城,我又回来了。
此刻已是迎接新年的第一时刻,鞭炮在准点响起,学生院舍里响起祝福的声音。蒋离找到自己的院舍,将玉明遣去休息后直直立在院门之前,往炮竹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京城寸土寸金,一个院里有四个人一同住在一起。
但不知是不是宜王的特意安排,她又成了一人住着的那一个特别家伙。
想到这,她难免想起自己到京城前的种种,更想起了那个招呼也不打便没了踪影的家伙。
被人递药束缚并非她意,虽然玉明暗中同她讲过他那边尚有解药不必担心,但联想到自己时时都依着他,心思难免有些复杂。
她终究不是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到的京城。
心中略有遗憾,她还有一些事情尚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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