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巨大的雪幕温柔包裹。雪花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地飘落而下,无声无息地将大街小巷都铺上一层洁白的绒毯。
希尔顿酒店,夏漾刷卡进门。
赤脚陷进毛绒地毯里,抬手拨散暗紫色长发,像偶然泼进月光里的葡萄汁。
客房送的红酒,没有果香味,只有酸涩,随着呼吸漫过锁骨。黑色连衣裙落地时溅起细小的夜风。
花洒喷出的热水流遍全身,她用力抱紧自己,却还是冷得打颤。
浴后的女人站在窗前,冷眼看着脚下逐渐亮起的霓虹。
她从包里翻出口红,就着玻璃的倒影,给自己细细勾勒唇形。
手机震动跳出一封邮件,夏漾点开,是法国帕瑞斯美院的录取通知。
积压数月的铅云轰然裂开缝隙,终于有一件能令她展颜的事。
她甚至抬起手臂,扬起脖颈,优雅地转了几个圈,像只欲飞的天鹅。
将玫瑰色的口红旋至顶端,鲜艳的膏体在玻璃面游走,晕染出流畅的线条,作品的最后,习惯性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后面画上一颗心形,收尾的笔锋拉长,拽成一条直线,像被突然掐断的心跳。
看着玻璃上的“夏漾”,她突然陷进沉思:给母亲申请的国外疗养院没通过,转让股权的事停在瓶颈,与盛利的合同还没落地,她却在这想着用一夜情去报复一个渣男,夏漾啊夏漾,你是傻逼吗?
离开酒店前,她想起林煦那双淡色瞳仁,挑眉,踮脚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完整的唇印。
回到租住的房子,客厅里还是半个月前她去海市前的样子,显然,霍司明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过,夏漾冷笑。
额角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恍惚间,想起霍母前些日子送来的蜂蜜柚子茶。
指尖触碰到玻璃罐时,目光立刻被冰箱门上摆着的草莓酱吸引。
脑子里竟闪过林煦那小子鲜艳的嘴唇,她暗骂自己想什么呢!却鬼使神差地拿起勺子,挖出一大勺草莓酱送入口中。
甜味瞬间在味蕾上绽放,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连带着顽固的头痛,竟也像是被这味道安抚,慢慢减轻。
酒吧里光影摇曳,喧嚣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炸得人头皮发麻,林煦独自坐在吧台前。
黄头发酒保手脚麻利地递过来一杯柠檬水,目光落在林煦手中那只被反复摩挲的打火机上,好奇心起,开口问:“客人落下的?”
“嗯,”林煦低低应了一声,端起柠檬水轻抿一口,酸得倒牙,“她不要的。”
“还是老规矩,挂网上卖?”
林煦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
那个女人带着温度的触碰,像团温热的雾霭,裹着他从未体验过的悸动,久久缠在他心底。
怎么会这样?他极度讨厌异性的触碰,甚至厌恶到会起生理反应,可怎么偏偏她就可以?
黄毛犹豫了好一会儿:“煦哥,你刚才,那反应咋那么大呢?”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煦哥,你可别嫌我多嘴啊,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林煦大概是一年前来酒吧面试的,即便只会唱几首流行歌曲,吉他的水平也只能算得上是半吊子,但他个子高身材好又长了一张漫画男主角的脸,老板当天就定板让他每周五来酒吧驻唱。
实际证明,老板的眼光的确不错,酒吧里不少女孩都是冲他来的,甚至还有星探给他递过名片。
但林煦这人永远都是蔫蔫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当然,除了钱。
在黄毛的认知里,像林煦这样的人混夜场,不出三个月就会被富姐看中带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林煦这一干就是一年多,看着挺缺钱,却对富姐们的殷勤毫不在意,实在是怪得很。
刹那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煦原本轻轻转动打火机的动作猛地一滞,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半空。周遭的喧闹声此刻也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管好你自己!”
林煦站在希尔顿909号房门前,抬手刷卡。
随着门锁“咔哒”轻响,门向内敞开。
暗淡的灯光下,浴室里飘出氤氲的水汽。
抬眼见到玻璃上的涂鸦,呼吸一滞,脑袋像是被重锤用力敲了一下,眼前迅速划过儿时的记忆。
盛夏的午后,一个穿着肉粉色芭蕾舞服的女孩,站在楼顶边沿,足尖点地,原地练习转圈。
女孩身形纤瘦,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走。
她笑着在地上写她的名字,名字后,是同样的心形和一条不明意义的横线。
林煦瞳孔微缩,眷恋的指尖触到留在名字旁边的那抹鲜红唇印,冰凉的触感瞬间窜上脊背,喉结不自觉滚动。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洒下几缕暖光。不知为何,夏漾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慵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慢悠悠地舒展着修长的四肢,鼻腔里忽然萦绕进一阵诱人的香气。
霍司明围着一条碎花围裙,身姿挺拔地站在炉灶前,专注地守着锅里滋滋作响的虾饼。
夏漾仰起脖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生活想要继续,戏还是要演的。
她抬手拢拢海藻般的长发,驱散最后一丝困意,走出卧室。
“昨晚怎么不叫我?崔宁宁怎么样了?”霍司明察觉到她,微微侧头,目光从锅上移开,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转回锅里,继续熟练地翻着虾饼。
“没事了。”夏漾轻声回应,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淡淡鼻音。她随手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利落地将长发盘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回来的,昨晚真的是喝太多了。”霍司明一边回答,一边将煎好的虾饼盛出装盘,摆在身后的中岛餐桌上。
“啊~”夏漾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早上吃什么?”霍司明双手撑在餐桌上,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我吃面包就行啊。”眼底的厌恶马上就要藏不住了,夏漾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演员,扭开脸,朝着洗手间走。
“就知道你肯定会凑合,”霍司明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你呀,是真好养,天天吃面包也不腻。”
夏漾从四岁起就开始学习芭蕾舞,为了保持身体的灵动轻盈,母亲对她的饮食把控近乎严苛。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食物于她而言,不过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很难谈及热爱。
洗漱完毕,夏漾坐在餐桌前,望着眼前丰盛的早餐,心中却意兴阑珊。
霍司明的厨艺随了霍母,他温柔聪明,只要他愿意,便能将生活的琐碎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漾心里清楚,若是能与他携手一生,或许会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可惜温柔的人多情,聪明的人藏奸。
“冰箱里的草莓酱给我。”夏漾拿起一片面包,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对正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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