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再次睁开双眼,瞧见的是一尊破碎的泥像。
帷幔低垂,烛台翻倒,香灰散落,火堆燃烧,以及——他往火堆之后看去,先前凶神恶煞的女人正支着脑袋打盹,摇曳的火光映着美丽的红狐面具。
胸口与脖颈处传来钝痛,半妖伸手想解开口笼,却不曾想手指触及冰冷的锁扣之时,那股刺骨的疼痛又从胸腹之中发出。
重伤未愈,只好作罢。
他蹑手蹑脚地翻下干草堆,顺手敲碎神台上的破碗,取了一片锋利的瓷片夹在手中。
影子在地上移动,从后到前,慢慢将打盹的女子罩住。
瓷片眨眼便要割破咽喉,女子的眼珠却转了转,漫不经心道:“杀我?你下得了手么?”
半妖动作一滞。
韩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靠着身后的圆柱,不疾不缓地说着:“你并非善类,如何肯为我挡下飞箭?山坡伏击时,以你之力将我一击击杀不是难事,为何又让我逃脱?”
说到此处,她掀起眼帘,冷冷一笑:“如今看来一切都显而易见了,我就在这里,任你来杀。”
半妖自然想杀她,自然要杀她。
可不知为何,手中瓷片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便失去了控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再往前。
眼瞧着他伤口因为使力又溢出血来,韩纪干脆前倾着身体往那瓷片倒去。
肌肤再次与碎瓷相接的瞬间,半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瘫坐在地,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手掌,瓷片也在这时摔得粉碎。
韩纪闲踱着步走到他身侧,道:“你杀不了我,我动不得你。不如这样,我们和平共处,待到我功法恢复,你将金魄神珠给我,我也给你解开锁妖契,还你自由身,如何?”
半妖盯着韩纪的脸,阴恻恻道:“有本事你不要用锁妖契,你把它解开我就把金魄神珠给你。”
“我永远不会相信一只妖。”韩纪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挑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漆黑的双眸之中惊恐与愤怒逐渐褪去,一抹狡黠的神色渐渐染上眉眼。
半妖冷笑威胁:“你留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杀了你。”
冰冷的声音伴随着他口中的热气滑过韩纪的脖颈,好像一条毒蛇。
只不过是一条快被煮熟的毒蛇。
破庙外,大雨倾盆,破庙内,火如红舌。
韩纪盯了他半晌,未做言语,移开目光,坐到火边。
半妖如盯贼一般紧盯着她的动作,忽然看见她撕破的外裙和里头白色的内衫。
内衫短了一截。
他眼睛低垂着,目光落到自己胸前包扎伤口的白布上,眼珠一转,嘲讽的话便脱口而出:“还名门贵子呢,穿得破破烂烂,饭都吃不饱……”
话未说完,几根还未燃尽的木柴便朝他兜头盖脸地砸来。
火星飞溅,半妖慌乱闪避,狼狈不已。
韩纪道:“你倒是有天资,怎么被人像狗一样锁在笼子里?”
半妖拍打去衣裳上沾的火星,面色愠怒,正要出言反驳,又听得她冷冷笑道:“若非我心慈手软放你一马,你还有命在这里多嘴。”
半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失先机,说什么都不占上风,只能坐在阴影里,不再言语。
庙外,雨声渐弱、蛙声四起、青山绿水之间,闪出几个身影,正朝土地庙疾步而来。
有血腥味。
韩纪眉头皱起,挥灭篝火,朝半妖递了一个眼神翻身上梁。
紧闭的庙门被一脚踹开,潮湿的水汽扑进庙中,干草纷乱,烟尘四起。
三个大汉先后走进庙里,身上俱被雨水打湿。
头戴斗笠的汉子摘下斗笠,将朴刀往沉旧的木桌上一扔,对着正中间的土地公泥像恳恳礼拜。
另外二人各执长枪短剑,在方才韩纪坐过的地方坐下,一人惊诧道:“瞧着木炭还热,为何不见烧火人?”
另一个人便道:“怕是见了咱三弟兄遁走喽,我等可是十里八乡难遇的好心人,美名远扬。若是有财物留下东西来,咱三包管送到家门,若无财物么,咱三也是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人又道:“如今嘉州城首富徐云石广邀请天下名士前往除妖捉鬼,咱明日动身前往,说不准便可享尽荣华富贵。”
那烧香礼拜的汉子转过身来,斥道:“神佛之前,慎言慎言!”
另外二人慌忙收了声,一边又将篝火燃起,一边用眼睛来递话。
韩纪听了个大概,心知这三名汉子并非良善之辈,仰面躺在房梁上,只待他们睡去再做打算。
身侧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她偏头瞧去,另一根房梁上哪还有人在。
那只半妖摔在地上,龇牙咧嘴。
半妖甫一落地,三名大汉便抄家伙将他团团围住。
锋利的朴刀搭在他的肩头,为首之人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奉上钱财,饶你性命。”
韩纪在心中为他祈祷,幸灾乐祸时却对上了半妖的眼睛。
她用嘴型对他道:“求我。”
那意思是,他若求她,她便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那只被猪油蒙了心肝的半妖便颤声道:“诸位大人,小的为奴为仆,哪有半分钱财。我家主人身上倒是有不少宝贝,你们要是有能耐找她去讨,只不过她还同我说,你们这样的她一个人可以打十个,正等着你们睡着她就要杀了你们哩。”
韩纪心中将这只半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
她就该把他眼睛挖出来,管他去死!
三人一听,即刻左右四顾,骂道:“你主人好大的口气,让她滚出来受死!”
半妖被吓破了胆,露出身上的伤口,求饶道:“诸位大人千万别杀我,我主人不给我吃穿,对我非打即骂,实在是她以我性命相逼,我才来监视大人们!可我听大人说,你们都是难得的大好人,不忍你们丧命于此,这才舍却性命与你们如实相告,诸位大人快快逃命去吧!”
拿着长枪的一听,仰头大笑道:“真是好生狂妄,你莫怕,大人们今天不杀你,先杀了你主人消气!你告诉我你主人在何处!”
半妖指着房梁,卑怯地答道:“便在房梁之上。”
眼见暴露,韩纪也不再隐藏,轻巧地从房梁之上跳下,立在三人跟前,笑问:“各位大哥,敢问嘉州城往何处去啊?”
三人原本以为这小奴的主人多少也是个暴戾的汉子,猛不丁瞧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心中先是一惊,而后满脸讥笑:“大哥?你不是说你一个人能打十个么?”
韩纪白了那半妖一眼,走到他身侧,重重踹了他一脚:“各位大哥莫怪,我家这仆从自小生病烧坏了脑袋,一天天胡说八道,自找死路。小女子是沧州人氏,准备往嘉州城去寻亲,路上盘缠因着这仆从损失不少,这才寻了这处破庙躲雨避风。若是各位大哥不弃,小女子愿将身上财物悉数献出,只求大哥为小女子指一条去嘉州城的明路。”
说罢,韩纪将身上仅剩的几枚铜板奉上。
为首的汉子接过铜板在手中掂了掂,与左右立着的两名大汉各递了一个眼神,三人便持剑携枪地朝韩纪一步一步走近:“你说这是你的全部钱财?方才我分明瞧见你怀中还有一个锦囊,让哥哥们给你检查检查,若是没了其他财物,我们再放你过去。”
韩纪见这三人得了钱财却还贪得无厌,收了脸上的好脸色,握住腰侧的青木杖,冷声道:“好一群不识趣的毛贼,现下你们要是交出身上财宝,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三个汉子闻声大怒,抄起家伙便一齐拥来。
朴刀横砍,长枪直刺,短剑斜劈,兵器相接之声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将地上的篝火打得四散。
火光一时灭去,土地庙内一片漆黑,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照得庙内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就着光亮,三汉子发觉方才劈砍之处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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