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东西不紧不慢挪到正中央，紧扣的双臂忽而如准备拥抱般大敞，数只脑袋骨碌碌滚了一地，有颗披散着近一米长发的人头险些坠下舞台，大手瞬间探过来挽住它，仿佛拥有视觉。
舒缓的背景音风格接近古典乐，为两条长臂接下来的举动营造出优雅的氛围。
双手拨弄倒地的头颅，使它们在无数条腿边聚拢成圈。正对观众们的两只脚高高抬起，“啪”地跺上侧脸着地的某颗头，那脸颊像挨了一击的面团顺力凹陷。
下一秒，纸质物哗啦哗啦的抖动碰撞声密密麻麻，险要盖过温柔的音乐，怪物身体外侧的腿争先恐后弯曲向上。
“啪啪啪啪啪……”
难以计数的脚掌踩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头颅，噼里啪啦宛如正在为过新年放鞭炮庆祝，霎时间，台上的东西被头们抬高十来厘米。
关节比竹子还多的手臂异常灵活，从自己脚底抢救出三颗未遭摧残的脑袋，一手抓两个，一手拿一个，如同节肢动物挥舞前肢一样晃悠长臂，林尽愁紧盯着它，思绪却漫游到科普杂志中描述过的海蜘蛛。
待这东西稳住全身，好似有人实时监控，舞台音乐瞬间停止。
“嘟嘟——”
马戏团开场表演般热情洋溢的喇叭吹进每个人耳里，余畅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一收手把刘少婷面对面按进自己怀里，她无意中攥住林尽愁胳膊的手指深深陷进肉，但林尽愁浑然不觉。
她的眼睛犹如被迫固定朝向，眼皮怎么也合不拢，只好一眨不眨地观赏舞台中央进行的表演。
第一颗头被抛上半空，另一只手抛出第二颗脑袋，再稳当不过地接住头一颗，原先的手便迅速扔出第三颗并丝滑托起第二颗……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经典的三球抛接杂耍。
纸条状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飘扬，相当稀薄的地中海间或划过众人的视野，背景音乐极尽欢腾喧闹，好像这座舞台在马戏团的帐篷中而非冷清的公园里，近乎带出一股愉悦的恶意。
仅有的八个观众无不聚精会神捧场，他们根本做不到移开视线或转身离去。
长过成年人的手臂利用众多关节，在空中上上下下移动，使得做抛物线的头颅同时画出大小不一的形状。
不谈使用的道具，这两只手杂耍的专业水平实属一流。
“嘟嘟嘟——”
喇叭喷出震耳欲聋的架势，音乐节奏猛然加快，两条长臂却仍不慌不忙地抛接人头——不对，底下安静站立的腿们动了！
像是发觉自己也是表演的一份子，压在脑袋上的腿用力绷紧，使里侧没有着力点的肢体们高枕无忧地悬空。
它们跟随音乐明快的节奏，竟然跟蹬车轮似的，踩着一圈变形的人头往左右来回位移。
头颅表面被脚底拍得啪啪作响，浑圆的脑壳没有骨骼支撑，像擀面似的，渐渐被交错抬起又放下的脚滚成椭圆长条。黑乎乎的细纸条与粘土条彼此纠缠，杂乱无章地黏上被拉伸的面部。
激情抛起又接下人头的手臂连接动了不停地腿丛，在林尽愁眼前一点点下降，她注视脚底的头颅被搓成细条，甚至干脆与台板粘连融为一体，受尽万千踩踏，喉咙里不禁涌起泛苦的酸味。
“咚！”
假如不是距离太近，身后这声坠地的闷响一定会被音乐掩盖。林尽愁没有回头，她猜得到想必有人惊骇于舞台中上演的荒诞一幕，腿软到站也站不住。
把这些东西单纯看作怪物，会恐惧是正常的，然而一旦得知怪物曾为同类，准确地说，是被按部件拆分的同类组成怪物本体，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骨骼不翼而飞，和黏土没多大区别的血肉再不复生气，林尽愁看着它们。
她注意到离自己最近的一颗头扭曲得像加了特效滤镜，两只竖着并列的眼睛卡在脸中间延长，激起她心里本能的抗拒感，类似于恐怖谷效应。
“咚！咚咚咚……”
正前方的脚毫不留情地跺烂一条脑袋，其余一圈腿顷刻中止这滑稽可怖的滚轮演出，纷纷紧随其后，齐心协力你追我赶狂踩本就扁乎乎的头们。手臂依旧乐此不疲地抛接三颗头颅。
电光石火间，什么细小的东西骤然自脚底冲出，运动轨迹直直向着林尽愁，她瞳孔猛缩正要往旁边躲，身体忽地被人推开，差点连累余畅与刘少婷一同栽倒。
“啊……是泥捏的眼球，有点瘪了。”
袭击物落进掌心，仿佛瞬移出现的徐行冷静地点评。
他弯曲手掌拢住那枚眼睛，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立马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扶林尽愁，后者刚刚站稳，鞋底蹭在地砖面滑了一下。
“没事吧？呃，”他发觉手心里窝着眼球，反手把它甩开，“对不起，我好像太用力了。”
他向被波及的三个人道歉。
表演并未结束，演员压根没有因突发的小小事故施舍来一丝一毫注意力。
眼球滚进砖块间的缝隙，林尽愁一时无言，心情复杂地摸摸后脑勺，而余畅关心完刘少婷，倒是冲徐行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嘟嘟——”
喇叭声适时奏响，将林尽愁的视线从徐行身上吸回舞台。杂技表演宣告终结，一只手臂圈住三颗头，另一只高高挥起向观众致意。
“感谢大家观看我们的演出！”
音箱高声欢呼：“距离我们文化艺术团上次滋——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啦！衷心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让我们能够以如此饱满的精神面目回归！”
电流的噪音穿插在话语中。
“为了表达对观众朋友们的感激，我们特别准备了抽奖活动！中奖者可得最高价值299滋——的消费代金券！挽夜商场内部通用！还请本场演员来为大家开启抽奖箱。”
犹如接收命令，细长的手指捏住怀抱里其中一颗头发稀疏的头颅，将其放置在台板上，杂乱的面孔端端正正对着众人。
食指翘起，于这颗脑袋秃顶的部分来回比划。林尽愁眼皮一跳，她清楚地看见从指尖突出的锋利指甲，并不美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呲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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