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内安安静静，除了林小满似有若无的几声哭泣，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夜风在窗外摇晃，扫过马路两旁排列整齐的绿化带，被裹挟成团的树叶也跟着动起身影来，左一阵右一阵没个定数，衬得人心里不得劲。
林小满没看到这景象，大半个身子埋在许昼宣腰间，任由着脸上流落的泪水往衣服里面渗，顾不上太多。
好半天里过去，脸上有水流过的痕迹发紧，撑开表层皮肤似的，脸颊一动就生痛。
许昼宣刚才说过的话在她脑子里盛放一遍又一遍，他说现在这个世界没有蝉鸣。脑袋上有温柔的手掌抚摸，在告诉她，不用害怕。
林小满一时间沉浸在这种安逸氛围里，开始有些贪恋，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在意，也不用去琢磨。她的眼睛只去看许昼宣就好，就在她眼前，她不看都不行。
门外过路人的说话声打破寂静房间内一层暗暗浮动的气息，林小满稍稍推开人，抬眼去看站依旧稳稳站在她面前的许昼宣。
“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嗓子发紧，有些生涩，声音也不像她平时。
许昼宣蹲下来，蹲在她身前，目光追随林小满流转的眼珠走过的路径。
林小满撇开头，很不好意思，眼神闪躲，也不去回看他。
“这时候觉得不好意思了？”许昼宣偏还追着问，一点不解风情，完全不是之前那个他的一副模样。
林小满强装镇定扭回头迅速给了许昼宣一拳，没有使多大力气，嘟囔着个嘴：“你肯定觉得我刚才是犯神经病了吧。”
许昼宣轻笑一声，微微道：“我觉得你现在才像是犯病了。”
林小满注意到他单手捂在自己心口朝上偏肩膀的位置上来回轻轻揉，那是自己刚才小拳头捶过的地方。她一下子心空空荡荡的，一丁点踏实的感觉都没有了。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感觉，只有在面对许昼宣的时候才会几次三番这样。打个比喻，应该就像是春水融化的感觉，一阵阵叮铃铃水声打心上过，缓缓的。
“这病犯的，还怪可爱的。”许昼宣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淡下去。
“你说什么呢！”林小满更加不好意思，囫囵一句没大用意的话随便应着。
“好了，不用在意这个，我们把药擦了赶紧睡觉，不早了。”
“明天还要上学。”许昼宣说完这又添上的一句话，空隙完了也没听着林小满的回应，见她也不看他，十分别扭才发觉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顿时，自己也几分尴尬上了：“那个……我是说你睡……”
许昼宣也没有把话说完整，此刻怎么解释都怪怪的，让彼此都不好意思。平时，他更像是沉默寡言的那个，今晚的林小满在那阵痛哭流涕前后都是沉默的，失去先前叽叽喳喳的样子。
一时间，他也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喜欢跟这样的林小满待在一起，这种别人都看不见的光景将他和林小满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许昼宣给她擦脸，她就乖乖的，一动也不动。感觉到疼了，才将头轻轻偏过去。
慢慢移动，才发觉身体已经有点僵硬，不受自己控制，显得这动作里人机感满满，真不像她，可爱极了。
许昼宣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在眼前，没有了眼神相互间的紧盯与追随，她这才敢看他。
许昼宣认真做事情时候的目光总是很认真，好多同学去问他作业的时候，他粘糊的眼神都是从作业本或者试卷上慢半拍抬起来，一整个文邹邹的书卷气。
林小满没感受到那种粘糊，倒是看见他眼睛里的澄澈。明明眼前这个人身上是有许多秘密，但这一刻就是让她感受到了干净利落的意味，没有混沌不清，甚至没有黑暗。
可，许昼宣一直站在光影里啊，见谁都隔着永远也看不见的距离。
“许昼宣？”
“嗯。”许昼宣渐渐停下动作，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林小满两颗乌黑发亮的眼珠，冒着明明灭灭的光。
“怎么了？”许昼宣主动问。
“你之后还会出现被关在家里的情况吗？我今天……”林小满最想说的不是这个。今晚的事过了也就过了，可明天呢，明天说不定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谁也说不定，还有好多事没有解决。
许昼宣换了口气，手上动作不停，收拾药箱。等到桌面收拾好之后才稳淡开口：“小满，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我保证。”许昼宣说得很慢，但语气无比坚定。
“无论我父亲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听，不用放在心上，知道吗？”许昼宣看着林小满继续认真说，“那些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不是你做出判断的考量。”
林小满眼神动了动，很高兴听到许昼宣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去说这些话。但现实已经将她裹挟进去，她早就已经站在风暴中心，且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同这个叫许昼宣的同班同学命运交织在一起，她渐渐活成了他的影子，习惯在他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除了鲜活的许昼宣，便也渐渐与这个不像现实的世界一次次割裂开来。
为什么时间会循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有记忆，又为什么她总能一次次看见身亡的许昼宣……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一个既定的答案。
林小满对上人眼眸：“许昼宣，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很重要吗？”许昼宣站起来，背对着林小满，重新看向窗外。
林小满大概也摸清楚了许昼宣的脾气，每当谈论到类似的问题都会触怒到他逆鳞一般，很难想象交白卷这种行为是从眼前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身上展现出来的。
“很重要啊，”林小满不假思索说，“有关你的一切在我这里都很重要。”
许昼宣转过身来看她，眼光在她身上落了两秒，一丝未动。接着俯身弯下腰，伸手撑在林小满身后的沙发壁上。
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林小满顿时心如擂鼓。她的心不仅空，还响，都能听见从许昼宣那儿传来的回音。
许昼宣低低开口：“小满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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