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完了。
他会进监狱,会坐牢到死,搞不好直接判处死刑。
开什么玩笑,操!他的人生才刚有希望开始,怎么就要结束了——
“儿子……”蔡娟站在卧室门前,气息微弱地喊道。
蔡岛嘉对母亲的呼唤充耳不闻,他的脸色白得就像水里泡了几天的尸体,一双下垂的双目充满血丝,眼球鼓胀。他蹲在地上,粗暴地将装有赎金的旅行袋塞进家里最大的黑色行李箱,接着是衣柜里的衣物,他看也不看就抓出一把,胡乱塞进箱中,紧接着扣上锁扣,提着行李箱撞开门口的蔡娟,快步往大门走去。
他必须逃走——现在,立刻——在被警察抓到之前——
手机在他的裤兜里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几乎从地上蹿起。是警察吗?他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标注着“夏禧”两个字。
是来抓他的吗?还是……
他犹豫片刻,接起电话,嘴唇像被502粘过,紧闭在一起,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传到对面。
“小蔡?朵朵已经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夏禧轻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你开什么玩笑?”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夏禧站在三楼自己卧室的窗前,一只手拿着耳边的电话,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她悠闲地看着院子里正在捡槐树落叶的朵朵,说:“你怎么说动她的?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什么?”行李箱的拉手从蔡岛嘉手中脱落。
“不过,何家人已经知道我眼睛没问题了。他们也不是傻瓜。但我用卖唱的时候假装盲人能获得更多打赏蒙混过去了,他们也没继续追究。朵朵突然回来,帮我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时候回来?”
蔡岛嘉咬紧牙关:“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夏禧笑了一声,“你自己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蔡岛嘉怔怔地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在大脑中飞快思索这究竟是诱惑他自投罗网的谎言,还是真的如此。
朵朵什么都没说吗?她为什么要帮自己隐瞒真相?如果夏禧骗他……不,夏禧没有骗他的理由,如果他被捕,她作为帮凶一样逃不了。
他犹疑了许久,最终决定回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再跑路也来得及。
蔡岛嘉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开着黄色出租车回到了八里村。自建楼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门口没有停满警车,周遭也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他提心吊胆地在门前按了两声喇叭,铁门很快被拉开了,朵朵看见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蔡哥哥回来了!你看,这是我刚捡的叶子,我打算拿来做书签。”
他把车开进小院,停在前院里。眼睛盯着入户大门,没有突然冲出来的警察,没有大声呵斥“举起手来”。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安静如常。
“朵朵,你怎么自己回家了呀?我买了麦当劳回去,蔡阿姨说你不见了,我还好一阵担心呢。”他摇下车窗,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想爸爸了,所以擅自回来了。对不起,小蔡哥哥。我应该和你说一声的,让你担心了。”
朵朵露出愧疚的表情,但很快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他:
“妈妈说,我被绑架了,是他们给绑匪交了赎金,我才能回家。他们问我见没见过绑匪长什么样,我说我一直被关在黑屋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小蔡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帮我教训家里人吗?”
空气直到这时才回到蔡岛嘉的胸腔,他又能呼吸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忙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长教训——那笔钱,我也不是真的要,以后会找机会还给他们的。”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蔡哥哥,我想——”
蔡岛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又是一次“分我一半”,他甚至准备好了花钱息事宁人,但朵朵只是说:
“再给小咪做一个爬楼梯的玩具。你能帮我吗?”
“当然可以了。”他几乎是讨好地答道。
只要不是“分我一半”,一切都好说。给耗子做玩具算什么?他能跪下来喊耗子做爹。
他锁了车,回到三楼拿工具。进入一楼客厅,何阿婆夫妇沉着脸坐在电视机前,电视机一反常态地关着,何阿婆也一反常态地对他的存在没有冷嘲热讽。蔡岛嘉赔着笑,主动向两人搭话:“朵朵安全回来了?”
何阿婆没搭理他。
“是啊,谢天谢地。”何阿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绑匪还算守信,拿了钱,就让朵朵回家了。”
“现在朵朵也回来了,要不要报警啊?”蔡岛嘉假意说道。
何阿公摇了摇头,苦笑道:“朵朵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报警,也没什么用吧?孩子他爸妈担心这件事会给孩子留下阴影,所以我们暂时决定,回来了就好,钱没了还能再赚,就当破财消灾吧——”
蔡岛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一脸深以为然地样子:“是啊,你们想得开就好。我也觉得,孩子安全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钱财嘛,身外之物,以后再挣就行了。”
“又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了。”何阿婆终于开口,尖锐的语气戳得死人。
她不戳他一下,他还觉得不对劲,现在被何阿婆骂了,蔡岛嘉最后的不放心也放了下来。他几乎是满意地露出一个讪讪的神情,脚步轻快地踏上了咯吱作响的楼梯。
二楼空无一人,主卧紧闭着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蔡岛嘉攥着楼梯扶手,上半身倾出楼梯,竖耳窃听了一会门内的谈话,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心理”、“朵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句子。彻底安心了。
现在知道绑架朵朵的犯人是谁的只有他、夏禧、朵朵本人。他还有机可乘。
回到三楼,夏禧正在门口等他。
“我没骗你吧?”她一开口就说。
蔡岛嘉回以一声没什么力度的冷哼。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梯,然后探头往下又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在附近后,他才谨慎地低声说道:
“现在风头大,过段时间再分钱。说好给你的那一份不会少。”
“行。”夏禧点了点头。
蔡岛嘉拿上工具箱,回到自建楼前院,朵朵还蹲在地上捡落叶。他把工具箱放到地上,心情颇好地问道:
“你想做个什么样的楼梯?”
朵朵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光溜溜的,让它爬上去又掉下来!”她嘻嘻笑了。
“好。”
蔡岛嘉仰头张望了一下巨大的槐树,树干分岔的地方正好很矮,他一脚蹬了上去,扶着粗壮的树枝,折下一根粗细刚好的树枝,“嘿”地一声跳回地面。
他蹲在地上,把树枝搭在工具箱上量长度,用小刀一节节切断,又把毛刺逐一削平。朵朵负责递胶带,捧得很认真。两人把这些短枝紧密地贴在两条细木条上,做成一座光滑的滚梯。朵朵一边看一边笑:“它要是从这里滚下来,肯定超好玩。”
“我以前也给自己的宠物做过玩具。”蔡岛嘉说,“不过,都是一些比较特殊的‘玩具’。”
他又想起了那只叫贝贝的兔子,他的第一个宠物,他杀的第一个生物。
“小蔡哥哥,你这么能干,有没有女朋友啊?”朵朵歪着头问他,眼里全是崇拜。
蔡岛嘉脸上那股因回忆产生的“温情”瞬间被一种复杂的厌恶取代。
“现在的女孩,没有钱谁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啊?”
“可是你会做小别墅,会做梯子,还会开车,又不像那些大人一样无趣。”朵朵列举着他的优点。
这算“优点”吗?蔡岛嘉的内心产生了怀疑,但无论如何,被夸肯定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要是所有女孩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朵朵。她们太蠢了,眼里只能看见香奈儿和爱马仕,看不见一个男人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应该是勇气。”蔡岛嘉说到这里,挺了挺胸膛,“很多有钱的男人,见到路上一起车祸,能恶心几天。那算什么男人?也只有那些蠢女人才会喜欢这样的废物。”
“撞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也不怕。”朵朵笑嘻嘻地说,“他们胆子真小。”
“谁说不是呢?”蔡岛嘉给梯子最后打磨了一遍,“你以后可不要成为这种肤浅的拜金女人啊,朵朵。你有很大的潜力。”
他的手忽然一顿,一个念头升入他的脑海。
既然朵朵可以用钱来作为把柄要挟他,他为什么不能抓住朵朵的把柄,反过来挟制她呢?如果没有把柄,那制造一个,或者好几个,不就行了?
让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让她变成也害怕警察的人。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的秘密——
“朵朵,”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上次哥哥和你玩的游戏,你还想再玩吗?”
“什么游戏?”朵朵好奇问道。
“就是那个。”他做了一个“刺”的手势,刺的方向,正好是上次橘猫停留的地方。
“哦——”朵朵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她刚要回话,忽然出现在门口的徐朝颜打断了她。
“朵朵!你又在大门口干什么?说了以后只能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玩,这么快你就忘了?”徐朝颜神色紧绷,一看就是还停留在绑架的后怕中。
“……知道了。”
朵朵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拿起滚梯朝入户大门走去。
徐朝颜紧紧握着她的肩膀,消失在客厅深处。
今天的晚餐桌上,只有几碗红薯稀饭,一碟榨菜。蔡岛嘉用眼神扫了一遍,自己那碗稀饭最稀,稀得像是煮饭的水,而不是煮出的饭。
但他没有抱怨,他吃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心甘情愿。因为他知道,何家消失的餐费正在他的后备箱里。
那还抱怨什么?
他唏哩呼噜地喝完这碗稀饭,在其他人还在沉默地就着咸菜的时候,先一步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用什么东西能引诱朵朵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对象只是猫狗还是太轻了。但如今流浪汉也不好找了,尤其是奥运会期间,路上别说流浪汉了,连垃圾都见不着一个。
他倚在窗边,看着停在楼下的黄色出租车,目光集中在载有他后半生全部希望的后备箱上。屋子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他疑惑地抬头,又闪了一下。天花板正中央的那枚顶灯,完全消失了光芒。
蔡岛嘉站到灯罩下方抬头查看,中间的灯泡钨丝泛黄,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了,能坚持到今天才坏,也不容易。
他推开房门,走出冷气充足的房间,回到热气腾腾的公共区域。他在一楼找到何阿公,询问家里是否有新的灯泡。
“灯泡烧了?哎哟,老房子常有的事。家里都备着呢,我给你拿。”
何阿公打开电视机下方的抽屉,很快就找到了一枚还没开封的新灯泡递给他。
“人字梯在哪儿呢?”蔡岛嘉差点脱口而出“上次不就放在三楼客厅吗”,他还用那个人字梯检查了吊顶,被朵朵逮个正着。
“啊,在杂物间呢。我带你去。”何阿公说。
所谓的杂物间,就是楼梯下方的狭窄区域。何阿婆在那里堆满了纸壳、饮料瓶、可能会用上但实际上只是留着吃灰的旧家具,何阿公从里面艰难地拖出人字梯。
“谢谢,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蔡岛嘉接过人字梯,抱着上了三楼。
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打湿。他一边在心中抱怨今年的酷热,一边将人字梯放到烧掉的灯泡下方,踩着梯子蹬了上去。
剥掉新灯泡的包装盒,他正要动手拧下旧灯泡,视线忽然在灯罩下方一个黄豆大小的印记上凝住了。
四周布满灰尘,只有这黄豆大小的一块地方,干净得像是专门擦过。
这是什么?
他皱起眉,靠近灯罩,正要仔细端详,门外传来了何序的脚步声,他停在门外,淡然道:
“我爸说你屋里的灯坏了,让我来看看。需要帮忙吗?”
“哦,马上就换好了,不用!”蔡岛嘉下意识喊道。
他不再迟疑,拆下旧的灯泡,迅速换上了新的。他爬下人字梯,来到门前,开门后,何序还在门外。他们尴尬地打了个照面,蔡岛嘉心虚地按下了墙上的点灯开关,顶灯霎时亮了起来。
“爸说能在困难时刻伸手的都是家人,让我多照顾你。”何序的目光从灯罩上移开,“那一万块,我们会想办法尽快还你。”
“不用,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还也行。反正就一万块。”蔡岛嘉干笑道。
何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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