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的呵斥让整个场地骤然安静下来，倘若此刻有谁手中的子弹落地，想必也是清晰可闻。
宋争尔在这种沉闷的寂静里，缓缓地低下头去。她的怀中抱着一把借来的气步-枪，冰冷而威严。
她端详着，恍然体会到它通体弥漫的、令人无言的魔力。
那天，裴谨程向她介绍10米气步-枪这个项目的关键诀窍，沿用了前辈们提炼出的三个字：稳、瞄、扣。
很多人会将射击这项运动和“稳”字挂钩，但裴谨程说，10米气步-枪最核心的是“扣”。
因为“稳”是可以靠反反复复的体能训练培养的，“瞄”则是初学者也能迅速掌握的射击基础技能，而扣扳机的时机把握，往往才是检验一名运动员实力底牌的最后一关。
宋争尔心头一动，在这尴尬的氛围里，鬼使神差地从一旁的子弹盒里取出一枚崭新的，上膛，据枪，瞄准。
当瞄准器的两圈准星与十米外的靶纸中心重合时，她放轻了呼吸，尔后，在气步-枪晃动的瞬间，嘭得一声，完成了击发。
这动静吸引了距离最近的姜蔓歌，她慢半拍地转过头来看，登时低低地吸了口凉气。
宋争尔一顿，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她慢慢抬起眼眸，目光专注，简直要将那张远远的靶纸给盯穿了。
与此同时，电子显示屏不合时宜地在那个小男生的抽泣声中更新出最新一枪的成绩。
10.9环。
宋争尔意外地打出了，她射击生涯的第一个10.9环。
而这正是10米气步-枪比赛里的满分。
下一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绽放开来，暴涨，蓬勃。
宋争尔在这个时刻，才切切实实有了胜利的实感。
这种感觉如此深刻，又叫人难忘，以至于，她握枪的手臂还在轻微颤动。
徐峰走了过来，他的视线绕开姜蔓歌，直直地看向宋争尔。
他确信，姜蔓歌和他看见的那个画面是一致的。
打完满环的宋争尔，双眼明亮，目光坚毅。
那是初生的幼狮在完成首次狩猎后，英姿勃发地欣赏猎物时，会露出的神情。
他突然好奇，这个外表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不是那个被射击女神选定的人。
-
首训第一天就打出10.9环的成绩，让宋争尔的名字在市射击队的队员口中迅速过了一圈。
与之前在一中时，因甜美的外貌被同学嘲笑是学渣花瓶不同，如今的她，被形容成了不可小觑的天才少女。
光是中午在食堂和姜蔓歌吃饭，就有不少人过来和宋争尔打招呼。
宋争尔性格开朗，对大家释放的善意和夸奖照单全收，连食堂陈米做的饭菜，都能美滋滋地咽下去。
“大家都很喜欢你欸。”轻易不敢开口和别人说话的姜蔓歌满脸钦羡，她至今只能做到和宋争尔多交流两句。
宋争尔伸手卷了卷她的鬓边发，笑道：“大家也很喜欢你呀，只是你不爱说话，他们没机会了解你。”
姜蔓歌眨着眼，“真……真的吗？”
宋争尔嚼着菜，含糊地说，“当然是真的！我之前的同桌，就像不社恐的你，可受欢迎了。”
起码很受自己的欢迎，她摸了摸鼻子。
姜蔓歌的脸又红了点，幸好肤色比较深，不容易看出来。
这姑娘，比自己都容易触发脸红机制。宋争尔笑眯眯地把一口肉夹进嘴里。
吃到一半，有人端着餐盘在宋争尔身旁坐下了。
她一瞧，居然是齐乐。
深邃的双目并未正眼看她，俨然女神范儿。只冷冷地问：“可以坐这里吗？”
宋争尔发现近距离看，齐乐更漂亮了，脸上都找不到毛孔的存在。
抱着观赏美女的想法，她咬着筷子就猛猛点头：“当然可以！”
齐乐高冷，姜蔓歌社恐，一顿饭大半时间都在靠宋争尔输出，一会儿逗逗姜蔓歌，一会儿搭讪齐乐，把她累得够呛。
吃到后面，连宋争尔也说乏了，只顾得上吃饭。
齐乐却开口了：“争尔，你是想去省队吗？”
宋争尔抬起头看她，连姜蔓歌也懵懂地看了过来。然而齐乐没看她们，让人差点就要怀疑那句话是不是出自她口了。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齐乐真正想了解的是，宋争尔对徐峰最后那段话的想法。
上午宋争尔相继击败那个男生和打出满环后，徐峰沉思片刻，对她说，虽然以她现在的年纪练射击晚了点，比较可惜，但是，仍然可以争取在两个月后的省赛里拿个名次，这样也有机会保送个体育院校，大学就算是有着落了。
而他口中的省赛，正是之前传闻中姜蔓歌要去参加的U21成年组女子10米气步-枪比赛。
其实徐峰脸上稳重，心底是兴奋的。
这么多年，市里输送过不少射击人才到省队，乃至国家队，也曾经有本地的运动员在奥运会摘下过一枚10米气手-枪项目的金牌。可近几年，市射击队出现严重的人才断档，好不容易出个裴谨程，还是一早就被调拨到省队的，和市队可以说是没什么直接的带教关系。
姜蔓歌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一个多月的训练下来，他看得分明。而宋争尔虽然才来不久，但他能从她身上看到那股天才运动员特有的韧劲。
距离省里的比赛还有两个月不到，他想赌一把，就赌宋争尔是那个十年一遇的天才。
这许多的许多，自然是宋争尔他们这群十六七的少年想不到的。
宋争尔想的很简单，那就是她要去有裴谨程的地方。
当然，今天那枪的惊艳，也让她多了个想去省队的理由——她想要打出很多很多的满环分数，她盼望与更强大的高手对决的机会。
她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宋争尔野心勃勃，没有任何掩饰的想法，她冲齐乐微笑道：“是。”
又笃定地再次重复，“我一定要去省队。”
齐乐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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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徐峰安排了五花八门的体能训练项目。
譬如，单脚站在圆台上，同边的单手抛竹筒；又比如，往返跳小台子。
比起这些花样百出的训练，平板支撑、卷腹、举哑铃，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做完不知道多少组训练，久到宋争尔感觉肩膀都快麻了，徐峰才吹了个哨，宣布所有人休息。
宋争尔以最快的速度盘腿坐在了地上，无力地靠在姜蔓歌的小腿上，吐槽：“徐指这训练也太魔鬼了，我才第一天来！”
姜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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