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萝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一个急刹拦在他的面前，一掌打掉了他右手的剑，随即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动作连贯狠决，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她像一座大山一样把他死死压在地上，那把金光闪闪的三霜剑从他的左肩穿过，深深地扎入土中。
“最后问你一次，噬心咒怎么解？”方里萝左手按住他，右手紧握着三霜剑，面色严肃地盯着他。
黑帷郎的嘴边都是血，随着他的低笑，颈间那只短箭上的血抖落下来。
“你不说，那你就去死。”方里萝失去了耐心，右手拧动剑柄，三霜剑随之剜动着黑帷郎的血肉，刮骨的刺耳声让人头皮发麻。
黑帷郎紧咬牙关，眼里布满血丝。忽然，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像休憩似地躺在地上，仰天大笑道：“你杀不死我，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方里萝的眼皮跳了跳，只见黑帷郎的面容渐渐模糊，一团黑雾从他的身体缓缓分离出来。
是他的本体，那个两眼冒着绿光的人形黑雾。
而地上躺着的，是一动不动的青岚。他双目空洞，嘴巴微张，脖颈和右肩缓缓流出的血液洇湿了周围的尘土。
青岚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暂的低颤，好似幻听。方里萝惊恐地从他的身上弹起来，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睛。
此时，悬在半空中的黑帷郎鬼笑了两声。方里萝猛然抬头，看见他如魅影般朝着阳远城的方向移动。
不好！黑帷郎抛弃了青岚的躯体，他肯定要去找林雾行！
方里萝拔剑去追。数以万计的人傀早已涌入了阳远城，在路过破开的结界时，她把白玉手镯收了回来。
黑帷郎已经快要越过高耸的城墙，他脱离了凡人的躯体后似乎变得更加轻盈，很快就把方里萝甩在身后。
等方里萝追到了城里，厮杀哭喊的声音瞬间把她淹没。
她要先找到林雾行。
可放眼望去，阳远城里只有面目狰狞的白瞳人傀、穿着紫色校服的东山宗弟子、身披红甲的将士和尖叫奔逃的百姓。
天色微明，一道快到模糊的黑影在乱窜，她追了上去。
方里萝穷追不舍，黑帷郎无比厌烦。他最终停在了登峰楼的楼顶，召唤出无数个白镜，像冰雹一样砸了下去。
又是那套将人转换空间的术法，方里萝下意识地遮挡眼睛。可事情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阳远城里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耳边突然静得可怕。
方里萝向下看，整个阳远城黑中带白，黑得吓人，白得刺眼。
方才她一心要追上黑帷郎，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处在二十三层楼高的高空中。十一岁那年她御剑撞到结界，从万丈高空坠落的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耳朵开始鸣叫，眼前的世界不断出现重影，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黑黑白白分不清楚。
她想晕，想一头栽下去。
登峰楼好像要倒了。
她不敢呼吸。
今天的风真大，把她的头发都吹到了眼前，打得她脸疼。
登峰楼离她越来越远。
她从三霜剑上摔下去了。
师父为何没来接住她？哦，师父不在了。
“林雾行！”她闭着眼睛大喊。
登峰楼下，无数个清晰的白镜悬在众人面前。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自己带着鲜血的脸，看到自己被虐待致死的样子，镜中的每一副躯体都逐渐变得面目全非，畸形恐怖。除了没有意识的白瞳人傀，很多活人的心里都蔓延着恐惧，一缕缕白雾开始从他们的头顶上涌出，像幽灵一样飘在空中。
“林雾行！”
林雾行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方里的声音。
他猛地回过神。还有很多人都听见了方里萝的叫声，都醒了过来，他们头顶上的白雾瞬间回到了各自的身体里。
半空中有个身影正在急速下坠。
林雾行心里发紧，立即踏上巽风剑冲了过去，在离地面约有一丈高的地方抱住了方里萝，在空中旋转数圈才落地。
方里萝的双腿立刻软了，软趴趴地往地面上掉。
林雾行急忙捞起她，单膝跪地，把她半抱在怀里。
“方里……”他惊慌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听见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方里萝像失了魂儿一样看着他，某种力量驱使她向上看，看见登峰楼的楼顶上飘着两团绿火。
她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站起来，看见了飘浮在空中的白镜和白雾。
黑帷郎的笑声飘荡在阳远城上空，他做了个手势，那些白雾开始交错乱窜，胡乱地钻到别人的脑袋里。有的人只承受了一缕白雾，有的人承受了四五缕，而有的人一缕也没有承受。
方里萝看见那些吸收了白雾的人的瞳仁开始发白，肌肉变得坚硬肿胀，撑破了他们的衣服。
他们都变成了人傀。
黑帷郎用那些窥探人心的白镜诱发了他们心里的恐惧，反复试探他们心理崩溃的底线。那些意志不坚、心生畏惧，想要退缩的人将会失魂落魄，丢盔弃甲，丧失自己的意识，屈服于向他们施加暴力的人。
这就是黑帷郎制造人傀的方法，像驯狗一样驯服人类。
看来所有人都错了，并不是高阶修士被取内丹，而低阶修士就要被炼成人傀。
这场战役无关灵力高低，无关修为上下，只关乎心性。那些没有被炼成人傀的修士，都是坚强勇敢的修士；正如阳远城里没有吸收白雾的人，都是坚强勇敢的人。
一个坚强勇敢，永不屈服的人，恶鬼见了你都要绕着走。
方里萝搞清楚了这一切之后，握紧了手里的三霜剑。有一些人虽然没有吸收白雾，变成人傀，但他们还被困在白镜营造的恐惧里。
她不会袖手旁观，她要帮助他们。不仅是因为她要救人性命，还因为她要永远和那些试图摧毁别人的暴力作斗争。她要揭下暴力的面具，让他们露出带血的尖利獠牙。
她要反抗言语的奚落和辱骂；反抗鄙夷的眼神和表情；反抗肢体的碰撞和冲突；反抗武器的锋利和残忍；反抗情绪的恐吓和压抑。
她要对抗失败带来的失落、成功带来的自满、恐惧带来的退缩和否认带来的自卑。
她要对抗那些有形或无形的暴力，对抗看见或看不见的敌人。
她也许不会赢，但她绝对没有输。
方里萝汇聚灵力，和三霜剑一起升至半空中。随着剑身的摆动，一道金色光圈围绕在她身边，像流动的丝绸一样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后那条金色丝绸迸裂成无数碎片，用锋利的棱角穿过那些白镜。
白镜破碎消失，那些没有吸收白雾的人全都清醒过来，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黑帷郎不悦地“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所有的人傀都动了起来。
阳远城里再次兴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这一次，敌众我寡。但方里萝，林雾行，风起、叶落、秦立和温统领，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人，每一个清醒的人都在奋力搏斗。
好像有人在念经。
但那人口齿不清，语速极快，让人不知道她在念什么。
诵经声越来越大，暴动的人傀逐渐不动了。
黑帷郎神色一凛，继续作法操纵人傀，可人傀似乎失控了。
所有清醒的人都在寻找诵经声的来处。
方里萝向四周看去，目光停留在自家小阁楼的屋顶上。烧鱼一番站在上面，她左手捻指，右手覆在悬浮在她身前的红皮小腰鼓上。她的嘴唇一直在快速地张合，以腰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着水波状的白色光波，将她的声音传遍整个阳远城，清晰得仿佛在每个人耳边低语，但每个人都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包括她自己。
……
“老天爷，她怎么上去的？”方里萝惊诧道。
黑帷郎被烧鱼一番念得头疼，想起了东山宗祠堂里日夜不息的转经筒。他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从登峰楼上俯冲下来，厉声道：“你敢在我面前念经！”
烧鱼一番霍然睁眼，右手举向天空，玄鸟杖应召出现在她的手里。
方里萝暗道不好，脚一蹬地，一路踏过各家屋顶到了烧鱼一番旁边，把她挡在身后。林雾行见状也跟了上去。
烧鱼一番却走到了方里萝旁边，道：“小方妹，你快跑，我保护你。”
方里萝愣了。
只见烧鱼一番朝着黑帷郎的方向扎了个弓步，双手持杖，目光炯炯，喝道：“大胆妖邪，我可不会怕你！”
方里萝：“……”
到底谁是妖邪？目前看来烧鱼一番比较邪。
黑帷郎见烧鱼一番停止了诵经，便打了个响指，人傀突然动了起来，地面上又是一场大战。
“好你个妖邪，早看你不顺眼了。”烧鱼一番高声道。
方里萝：“你快再念经啊。”
烧鱼一番满脸懵懂：“我不会念经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