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岫对刺绣一事萌生了兴趣,且第一次绣的手帕得到了肯定后,热情便悄然高涨了几分。
那方小小的丝帕显然已不能满足他,所以云岫决定,挑战一下做一件衣裳。
陈青宵自然就是那个唯一的、且无法推拒的买账人选。
选了个光线充足的午后,云岫拿着软尺,将陈青宵叫到跟前,说要给他量尺寸。陈青宵不明所以,却也配合地站直了,张开手臂。
云岫神情认真,眉头微蹙,指尖捏着软尺,一点点丈量着他的肩宽、臂长、胸围、腰身……偶尔需要反复确认,陈青宵被他弄得像个陀螺似的左转右转,心里却半点不耐也无。
然而,期待越高,现实的落差似乎也越大。
云岫的女红,显然还停留在热情大于技艺的阶段。那件所谓的衣裳,在经历了数次剪裁错误、缝线歪斜、以及一次差点把袖子缝到领口上的惊险尝试后,最终的成品……实在有些难以形容。
布料是好料子,颜色也选得稳重,可那针脚,那拼接处,那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陈青宵拿到手里时,沉默地端详了半晌,一时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想做成外袍、内衫,还是别的什么。
云岫向来追求完美,这等拿不出手的作品,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趁着陈青宵去前院处理公务,他当机立断,准备将这失败之作偷偷销毁,最好是扔进灶膛里烧个干净,毁尸灭迹,就当从未发生过。
他刚把那团皱巴巴的织物从针线筐底下扒拉出来,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陈青宵不知何时折返回来,一眼就瞥见了他手里鬼鬼祟祟藏着的东西。
“爱妃,藏什么呢?” 他几步上前,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那团布料从他手里抢救了出来。
云岫脸上掠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抿着唇不说话。
陈青宵抖开那件衣服,左右看了看,脸上非但没有嫌弃,反而眼睛一亮,露出惊喜表情,语气夸张:“哎呀,这做得多好啊,爱妃,你怎么知道本王正缺这么一条……嗯,别致又暖和的坎肩?”
他拎着那件怎么看都像四不像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云岫:“……那是裤子。”
陈青宵浑不在意,抱在怀里:“别灰心嘛!爱妃,你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可都夸你刺绣刺得可好了,都说第一次上手就能绣出红梅那样神韵的,简直是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见的巧手。”
云岫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陈青宵一脸诚恳,“你都不知道,以前青谣大公主刚学女红那会儿,那才叫一个惨不忍睹,她把鸳鸯绣得……啧啧,跟两只肥鸭子在水里扑腾似的,还被父皇笑话了好久。”
云岫听着,嘴角弯了弯。
那得意很淡,像初春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映在他向来清冷的眼眸里,让他整张脸都生动柔和了许多。
陈青宵难得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
云岫:“那我……再多绣几条帕子给你替换吧。”
陈青宵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爱妃绣什么我都喜欢。”
他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那爱妃……既然手艺这般了得,不如……再给我绣个宝剑,要那种威风凛凛的。”
云岫想了想:“我……尽力吧。”
云岫的针线筐里又多了不少素色丝帕。
几天后,几条完工的帕子摆在了陈青宵面前。
陈青宵拿起其中一条,对着光,仔细端详帕角那团用银色丝线勾勒出的、弯弯曲曲、难以名状的图案。他眉头微蹙,努力辨认,沉吟半晌,试探着开口:“这是……云雾?还是……祥云纹?”
云岫站在一旁,随即有些不高兴地纠正:“这是蛇,你看不出来吗?”
他手指虚点了点那团云雾的头部位置,“这是眼睛,这是信子,这是身子…………”
陈青宵:“…………”
“对!对!我刚想说呢,这条小蛇,绣得真是……活泼又可爱,看这身形,多灵动,爱妃,你这天赋,真是绝了!”
云岫听了,虽然觉得活泼可爱的形容好像跟威武的蛇妖形象不太搭,但见脸色还是缓和下来。
云岫不说那是蛇,陈青宵还以为是只胖蚯蚓呢。
转眼间,京城就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冬季。
灰蒙蒙的天空时常飘着细碎的雪沫,屋檐下挂起了长长的冰棱。
这是靖王府第一次正经八百地过年。
府中上下早早就开始张罗,贴桃符,挂灯笼,扫尘除旧,预备各色年货,忙得热火朝天,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混合着松柏枝、腊肉和糕点甜香的忙碌气息。
云岫以前没有过过年。
在深山修行时,岁月于他不过是日升月落、寒来暑往的循环,并无凡人这些热闹繁琐的节庆。
如今身处其中,他只觉得新鲜,又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那些年味里必不可少的爆竹,那震耳欲聋的噼啪炸响,对他这种听觉灵敏的蛇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空气里那股硝石燃烧后的刺鼻气味,都让他觉得难闻。
除夕夜,府中摆了丰盛的年夜饭。
长桌之上,碗碟罗列,皆是精致佳肴。
只有陈青宵与云岫两人对坐。云岫顶替的徐福云,其父徐大人远在边境戍守,年节无法回京,倒也省了云岫去徐家应付亲戚的麻烦。
皇亲国戚之间,年节走动、互赠年礼是惯例,不能免俗。
不过这些繁琐的人情往来,云岫早在入冬前就已按照礼单和亲疏关系,一一打点妥当,该送的节礼,该备的回礼,无一错漏,甚至比陈青宵这个正经王爷想得还要周全。
此刻府外如何喧嚣走动,都与这顿安静的年夜饭无关。
云岫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鲜艳的正红色宫装,不是他平日偏爱的素净颜色。
厚厚的锦缎,领口、袖口和衣摆都滚着雪白的风毛。因为实在怕冷,不仅穿了夹棉的袄裤,连耳朵都用同色的毛绒护耳捂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进去。
脸上那一圈蓬松柔软的白毛,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也柔和了他惯常清冷的眉眼,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像个被精心包裹起来的、怕冷的雪娃娃,多了点罕见的娇憨。
入了冬之后,云岫就愈发不爱动弹。
蛇性本喜温暖,畏严寒,干脆窝在烧着地龙的暖阁里,拥着厚厚的锦被,看着窗外飘雪,看着看着,眼皮就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一睡能睡很久。
一开始,香云见他这般贪睡畏寒,又没什么精神,兴奋问:“王妃,您这几日总是倦倦的,又贪睡,胃口也不似往常……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云岫当时正靠在榻上打盹,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睁开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香云一眼。
他可是个男人。
云岫淡淡说了一句“冬日乏困罢了”,便将香云打发了出去。
谁知道,香云这没头没脑的猜测,不知怎的就在府里小范围传开了,最后竟飘飘悠悠地,落进了陈青宵的耳朵里。
陈青宵当时正在书房看各地送来的年节贺表,听到这传闻,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噌”地就亮了起来,哪里还坐得住?他连贺表都不看了,立刻起身,风风火火地就吩咐下去:“快,去太医院,请三位医术最好的太医过来,给王妃请脉。”
他甚至等不及太医从宫里过来,自己先一步冲回了正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期待,围着裹得像个球、正昏昏欲睡的云岫直打转,眼神热切得能把他身上的毛都盯得卷起来。
云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懵了,待到听明白缘由,看着陈青宵那副喜形于色、仿佛马上要当爹的模样,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脑门。
眼看三位胡子花白、一脸严谨的太医提着药箱就要进门,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住陈青宵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我葵水来了,身子有些不爽利罢了。”
陈青宵听了,脸上明显的失望,他挥挥手,让已经走到门口、面面相觑的太医们退下。
只是事后,云岫看着陈青宵时不时投来的、带着关切又有些遗憾的眼神,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虚。
而且他怎么可能给一个凡人生孩子。
可他真的不能生。
年关当下,就算是亲王之尊,许多公务也是不能停的。
京畿防务,节庆治安,依旧堆在陈青宵的书案上,需要他批示或处理。
他忙到深夜,披着满身寒气回府时,云岫多半已经蜷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睡得人事不知。
这一日,二皇子妃灵羽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靖王妃一同去赏京城一年一度的新春灯火会。
灵羽是武将世家出身,性子爽朗活泼,与云岫这位清冷寡言的弟媳虽接触不多,只上次皇后办的桑蚕会上见过,此番邀请,大约也是想寻个伴。
云岫接到帖子,第一反应就是想推拒。
外面天寒地冻,人声鼎沸,还要忍受爆竹烟花的声响和气味,哪有窝在府里睡觉舒服。
他正琢磨着如何婉拒,陈青宵恰好回府用午膳,听说了此事。
他一边脱下沾了雪屑的大氅,一边对云岫说:“二皇嫂既然开口邀请了,你就去吧。整日闷在房里睡,我都担心……”
陈青宵看着他裹得像颗红色汤圆、只露出一张脸的模样,嘴角带了点戏谑的笑意:“……担心你会不会睡傻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愚蠢的凡人,这叫冬眠,是蛇妖大人适应寒冷气候、节省能量的天赋技能。
陈青宵见他没立刻反对,又道:“你放心去玩,我今夜正好要带人巡城,查看各处灯会和治安,到时候巡到你那边,就把你一起接回来,不耽误你回来睡觉。”
话说到这份上,云岫也不好再推。
于是,傍晚时分,云岫裹上他那身厚厚的红裳,捂好毛茸茸的护耳,乘着暖轿,到了与灵羽约定的地方。
灵羽也是一身鲜亮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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