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个黑袍人围着黑洞站成一圈，每个黑袍人跟前的地面都放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
而那些蜡烛也是整个碗状空间的唯一光源。
伊德屏息观察黑袍人的举动，他对黑袍人祭拜的东西有些猜测，但不能确定这种猜测是否正确。
黑袍人一同脱下外袍，烛光照亮的面容非人，上半身是鱼类的头部，下半身是人类的四肢，皮肤布满墨绿色的鳞片，橙黄色的烛火摇曳，鳞片也随之闪光。
它们不是人类，圆台上的四人心声在此刻统一。
越是靠近黑洞的鱼头人，它们浑身的鱼类特征越是明显，外围的鱼头人却与之相反，它们身上的鳞片参差不齐，肉色的皮肤与鱼鳞交替接壤。
鱼头人……伊德想起它们的名称了，它们是深潜者，生存在海中的一种类人种族。
它们为什么会在寂海城的地下城市里？它们从哪里来？
伊德抱着这两个疑问继续观看鱼头人们的举动。
脱下外袍之后，它们开始发出一种令人厌恶的声音，像是夹着嗓子不断地呕吐，用喉咙根部的阵阵摩擦发出语义不明的呢喃。
钟鸣紧闭了一下眼皮，随后睁开，他发现自己听到鱼头人的呢喃后困意上涌，大脑仿佛蒙上一层雾，思维变得缓慢起来。
“伊德，情况有些不对，听到它们的声音之后我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起来。”钟鸣几乎在用气音说话，“如果接下来我的行为出现异常，你一定要制止我。”
伊德无声地点点头，
“还有我，我也在犯困。”罗勒发觉到自身的异常，以前她进行研究的时候，几乎可以熬过三天三夜，但现在只是熬一晚就已经在犯困。
伊德点点头，为了保证兼顾所有人，他看向许星熠，让他意外的是许星熠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既然许星熠已经睡了，伊德也就不再关注他，他将许星熠的情况知会钟鸣一声，转回头看向圆台下方的鱼头人。
鱼头人的呢喃声越来越大，每一秒的声音频率和曲调都各不相同，如果摒除呢喃声的怪异，它们就像在唱歌。
同时它们的身体也在摆出各自奇怪的姿势，并且围绕着黑洞有序地转起圈来。
这时黑洞里传出水声，像是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
另一边，钟鸣唤醒许星熠，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对外界失去警惕非常危险。
许星熠挣扎着撑起精神，做出一个手势，表示他明白自己的失误，不会再犯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盯着下方的动静。
靠近黑洞的鱼头人看到漫上来的水抬起手挥了挥，所有转圈的鱼头人全都一齐停下。
其中一部分鱼头人分成两半，拉开距离，留出一条空隙。
一群抱着半人高的桶的鱼头人一个一个地走到黑洞前，将桶中的液体和残块倒进黑洞。
伊德依次数了数，总共有六十桶不明物质被倒入黑洞里。
罗勒撑着困意袭来的大脑，结合从圆台柱子看到的信息，将她的猜测告知其他人。
“桶里的是用人类制成的祭品，它们在供奉某种存在。”罗勒轻声道。
钟鸣面无表情地攥紧拳头。
伊德深深嗅探周围的空气，鱼腥味中还有一丝铁锈味，所以，桶中的东西是……
伊德升起怒意，这些丑陋的东西在用人类的痛苦取悦它们的神。
许星熠操控他的电子眼，放大桶中的残渣，抱着一丝希望在心中询问他体内的曦。
“那是什么？是不是人类的残肢？”
“小星星，你终于还是选择接受了我的存在。”曦的声音有些欢快。
许星熠心想，反正曦也逃不出去了，有能用上的地方那就用吧。
“很高兴小星星你这么想。”曦说道，“经过分析，桶中的残留物是人工伪造的女性残肢。”
许星熠撩开碍事的头发，掩饰他的尴尬，然后朝伊德轻声说道：“伊德，那些是人工伪造的。”
伊德的怒意暂时消失，但他的疑惑更大了。
鱼头人怎么可能会用伪造的祭品进行仪式呢？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黑洞里的水突然往外喷出，翻腾的水柱也在向上爬升。
伊德缩回头，躲开喷溅上来的水花。
许星熠没来得及缩回头，被水扑一脸，但他看到了一个巨大身影破出水面。
“la！Dagon！la！Dagon！”
鱼头人们慌乱的反复叫唤这两个词汇，对着破出水面的身影个个五体投地地趴俯在地面，态度卑微恭敬。
体型庞大的鱼头人缠绕在圆台下的柱身之上，粗壮的前肢扒着黑洞周围的台阶，宽厚的嘴唇张开，朝前方的一众鱼头人们咆哮。
水漫的更多了，直到淹没趴俯在地面的鱼头人们，奇怪的是它们跟前的蜡烛没有一根灭掉的。
伊德重新趴在圆台边缘，凝视着个巨大的鱼头人。
达贡？大衮！伊德从模糊的记忆中锁定了它的身份，它是崇拜克苏鲁这一旧日支配者的从者，并一直践行着释放克苏鲁、召唤克苏鲁的宗旨。
如果把克苏鲁当做老大，那么大衮一定是祂最忠实的小弟。
大衮挥动前肢，拨开它身前的水，拎起一个鱼头人放到它的独眼前，呆滞僵硬、突出的黑色眼珠盯着那名鱼头人。
那名鱼头人发出声音，像是在和大衮交流。
过了一会儿，它扔下那名鱼头人，其他的鱼头人趁机从它们的外围拉出一个伊德和罗勒都很熟悉的人。
虽然她脸上爬满鳞片，四肢也和其他鱼头人一样长着鱼鳍和蹼翼，但是伊德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似人非人的“鱼人”是罗勒的母亲莎莉。
罗勒用力掐着她的大腿，想要用痛意证明自己没有意识不清，没有看错那个人。
另一边的伊德回想许星熠对他说的话，那些祭品是人工伪造的……莎莉一出现伊德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正的祭品早就被莎莉偷龙换柱了，那一桶一桶的人类残肢只是赝品而已。
伊德想起当初的戏言，身在曹营心在汉。
所以那个眉眼低敛，性子懦弱的女人是在用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周旋在这群鱼头人之间，救下被当成祭品的人。
伊德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大衮拎起莎莉，尖利的指甲轻抚莎莉脸上人类部分的皮肤，然后猛地戳进去，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脸上往下滴落。
罗勒呼吸猛地急促一下，引起了大衮的注意。
巨大的鱼头转动，一只僵硬冷然的眼睛直直地朝圆台上方望去。
发现圆台上趴着四个人类，大衮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声音，犹如生锈的电锯、摩擦玻璃的泡沫……刺耳难听。
水漫的更多了，一瞬间爬上圆台，爬上伊德的脚面，并且还在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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