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猛地睁开眼，湖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房门。
“母亲，让我看看，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罗勒自言自语道。
易小姐恍然大悟，原来罗勒是这个打算。
和罗勒有关的不解都在此时想通。
她无奈地笑了，搞了半天，原来自己也是被算计的一员。
罗勒，一个极为聪明的孩子。
从一开始就看破了第二人生的违和之处，自己的出现反而促进了她的计划。
她说的话大概都是真话，只不过暗指的内容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罗勒并没有遮掩她的目的，只是自己一叶障目罢了。
无论是第一轮游戏对自己的吐露心声，还是第二轮游戏对自己的果断拒绝，都是罗勒在清醒状态下的运筹划策。
废了一大圈的功夫，到头来只是为了一段早已被遗忘在过去的记忆。
易小姐藏于阴影之间，穿过罗勒的房门，绕有兴趣地关注罗勒一家的事态发展。
暴力的父亲，孬弱的母亲，还有一个聪明的孩子。
接下来，剧本会怎么演？易小姐拭目以待。
长长的铁棍被宽厚的手掌拎着，棍底磨擦地板，发出令人厌恶的刺耳声。
费尔神一边神经质地颤抖一边缓缓地前进，长长的走廊中，铁棍划过陶瓷地板的声音和沉闷混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墙的另一边，莎莉抹掉眼泪，黑沉沉的眼睛被泪渍浸染得发亮。
她从一堆陈旧的杂物中爬出来，手里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撬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目光透过窄窄的缝隙搜寻男人的身影。
在发现男人背对着她，距离也不怎么远的那一刻，莎莉立即打开门，举起撬棍狠狠地瞄准男人的后脑。
这一击过后，莎莉双手握住撬棍，等待男人的反应。
“嘶。”费尔抽了一口冷气，他捂住后脑勃然大怒道，“婊子，我看你是找死。”
“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忍受。”莎莉声泪俱下，“可你不能伤害我们的女儿，那是我们的女儿啊！”
费尔冷哼一声：“小孩而已，没了她还能再生……而你，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反抗我。”
费尔说着手里的铁棍同时抽向莎莉。
莎莉下意识地抱头尖叫，仿佛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刚刚的反击上，而现在面对男人的暴力又重新被打回原形。
“让你反抗我、让你不安分……”费尔每打一次，就挑出一件莎莉身上让他不满意的事情。
“我没有背叛你，费尔。”莎莉哀求道，“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背叛你。”
易小姐看不下去了，即便她清楚这两人都是虚拟的数据代码。
她正打算脱离阴影，去阻止他们。
事态的再一次发展，令她止住动作，缩了回去。
门口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易小姐凝神一看，客厅的门板被人硬生生地拆了下来。
门外黑漆漆一片，雨水拍打地面的噼啪声传入屋内。
费尔怒气冲冲地拎着铁棍走向门口。
“很好，莎莉，还会找人帮忙了，是不是你那该死的奸夫！”
易小姐紧跟上去，她穿过布满阴影的角落，停在视野开阔的房梁角落。
门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随着费尔的逼近，人影也开始跨过门槛，走入阴冷发白的灯光下。
来人全身裹着黑色的外袍，宽大的兜帽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
易小姐瞳孔一缩，黑袍人？
算上前两次，这是第三次遇见相同装扮的黑袍人，易小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继续看下去。
费尔举起铁棍狠狠地打向黑袍人，黑袍人仅仅抬起一只手，就牢牢抓住了即将落下的铁棍。
抓着铁棍的那只手暴露在冷白的灯光下，手背上布满绿色的鳞片，手指的指节之间长着异于常人的趾蹼。
那层连接了各个手指的薄膜，经过光线的照射还能看到细密的青蓝色血管。
黑袍人抬起另一只手，用锋利尖锐的指甲顷刻间割断了费尔的喉咙。
噗通一声，费尔重重地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脸上还维持着一副怒急了的表情。
黑袍人越过脚下的人，走向莎莉。
“先前的计划，你想好了吗？”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暗哑，让人分辨不出性别。
莎莉的眼睛擒满眼泪，嘴巴却裂开笑了起来。
“我想好了，我会加入你们。”
就在这时，黑袍人却抬头直直地看向罗勒的房间……长廊尽头的那扇门板已经被女孩打开。
金发蓝眼的女孩站在门前，呆呆地凝视着他们。
莎莉立即跪爬着抱住黑袍人的腿，她低声下气地请求道：“大人，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请不要伤害她。”
黑袍人用布满绿色鳞片的手轻抚莎莉的头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不过需要用一个小小的手段，让她忘记这一切。”
“孩子，过来，靠近一些。”黑袍人招招手。
罗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宝贝，听妈妈的话，过来吧，没事的。”莎莉温柔极了，但忽而语气一转，她冷厉地吼道，“罗勒，快点过来，按照这位大人的话做，听到没有！”
“不，这一次，我要保留这份记忆。”罗勒说道，“结束吧，易小姐，我知道你在附近。”
易小姐脱离阴影，将自己的身形显现出来。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猜到的？”易小姐抱臂问道。
“直觉告诉我，你肯定能看穿我的打算，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罗勒回答道。
两人才各自聊了一句，游戏系统已然发现端倪。
“检测到病毒入侵，启动消杀模式。”
易小姐嗤笑一声：“这时候才发现，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说完她伸出手，对罗勒说道：“握住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罗勒没有半点犹豫，果断地握上去，两人相视一笑。
游戏空间开始混乱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最初的样子，由零和一组成的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无风自动，形成巨大的龙卷想把两人吞没。
它冲向两个相视而笑的人，龙卷过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无边的黑暗中，数据流开始溃散，这个承载罗勒的第二人生的服务器就此崩溃。
青衣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面式舞台。
周围三面观众席围着里边的一面舞台，红色的幕布高悬在舞台框顶。
他诧异地想道，不是说游戏结合了某个调查员的记忆数据吗？
可他完全想不出，谁的记忆和舞台有关。
青衣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伸出手提起戏服的前襟，打算先找到人再说。
走路的时候，他非常不习惯地踩着高跟的布靴，心里感叹道，原来真正的青衣是这个样子，难怪出声的方式和其他的人格不一样，一直在用唱戏的方式表达他的心声。
因为……青衣他本身就是个戏曲艺术家。
收回思绪，青衣寻到舞台幕后，连续找了几个房间，最后在化妆间找到一个女人。
女人的五官精致秀雅，栗色的头发披散着，银色的眸子极为罕见，黛蓝色的古装襦裙衬得女人越发温柔似水。
她坐在梳妆镜前，目光透过镜子看向青衣。
“您是？”
青衣放下裙摆，端正姿态介绍道：“我是青衣，一个擅长唱戏的普通人。”
“难道青衣先生是剧院前几天邀请的那位？”女人转身面向青衣，惊讶道。
青衣心想，暂时冒充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他点头道：“没错。”
女人温和地笑道：“我是邱月，这个剧院的院长，欢迎您的到来。”
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青衣简单地回了一个微笑，绘着绮丽油彩的面容掩盖了他失落的情绪。
“请问，其他的人都去哪了？”青衣忍不住提出心底的疑惑。
“啊，是这样的。”邱月详细地解释道，“隔壁新开了一家剧院，所有的观众都去那边捧场了，我们剧院今天的演出没有观众来看，所以我让剧院的工作人员和演出者们都休假一天。”
“谁说没有观众？观众在这里！”与邱月如初一辙的栗发银眸男孩站在门口挥手说道。
“咦，妈妈的小星星怎么来啦？”邱月状似惊讶道，“今天放学那么早吗？”
男孩欢快地奔向邱月，扑到她的怀中。
“妈妈你早就知道了，今天是考试日，可以提前交卷回家。”
“那我亲爱的小星星，试卷的题目难不难？”邱月抱住男孩，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难，我都会做。”男孩银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邱院长，这个可爱的孩子是你的儿子？”青衣插入母子的温情对话中，瞥向长相眼熟的男孩，“他的全名是不是叫许星熠？”
“对啊，青衣先生你怎么知道？”邱月因男孩而产生的慈爱笑容还未消褪。
“啊……这个，我听别人说的。”青衣心虚地摸摸后脑勺，却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伊德，而是青衣。
于是，当他摸到自己后脑上长长的头发时，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妈妈，我们回家吧，这个叔叔好奇怪。”许星熠撒娇道。
青衣歪头疑惑，他指向自己：“我，叔叔？许……小朋友你觉得我很老吗？”
“可是，我们年龄差那么多，我就是应该叫你叔叔啊！”许星熠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青衣咬牙，许星熠，等你清醒后，我一定要好好回报你的美好品德，如此尊老的你，应该不会在意被人当做幼小爱护吧？
“小星星，不许这么没礼貌。”邱月不赞同道，“我们要尊重对方的想法和理解对方的感受，青衣先生应该是在想自己还很年轻，接受不了被小朋友喊叔叔。”
邱月松开许星熠，蹲下来直视着他，问道：“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许星熠不情愿地向青衣喊道：“哥哥。”
“嗯。”青衣满意地点头。
这就对了，许星熠，你要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否则以后会吃多少亏还不一定呢。
“青衣先生，有兴趣去我们家做客吗？”邱月邀请道。
“妈妈，我不想让他去我们家。”许星熠嘟囔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衣挑眉一笑，“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客气了，青衣先生。”邱月抿嘴笑道。
邱月牵着许星熠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青衣。
“我们家就在剧院后面不远的地方。”邱月边走边说道，“走几步路就到了。”
几人穿过舞台幕后，路经观众席来到剧院大门前。
邱月推开高大的门，室外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几人身上。
青衣惊异地看向门外的街道，人行道和马路两不相交，中间竖立着白色的栅栏。
汽车，自行车和电动车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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