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眼前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伊德只听见“嘭”的一声，好似门被合上的声音。
“尤兰达？你没跟上吗？”
发现没人回答，他立即转身扑向身后的门，想把它打开，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伊德……”
空灵的女声呼唤着伊德的名字，吐字间包含着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意味。
伊德僵在原地，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是谁？想做什么？”他出声询问对方，并暗自提高警惕。
“伊德……过来，来这里。”
女人的声音过后，一束从天而降的光线打在伊德身前。
光线里闪着金色的亮片，像缩小版的烟花炸开，尾迹沉没于黑夜。
伊德试探着靠近光线，将他的手掌放置于光线之下，那束光线感应到他的触碰后，迅速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它停下了。
伊德再次靠近光线用脚尖去触碰它，光线同样地继续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他明白了，这束光线是领路的标志。
呼唤他名字的人，费力隔开他和尤兰达，现在又引他前行，种种迹象表明，对方针对的是他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认识他。
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总要见了面才知道。
伊德加快步伐，循着光线往前。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走了几个小时。
在黑暗无边无际的空间里，那束闪着金色亮片的光线是唯一的灯塔，也是不知善恶的引路标志。
伊德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他穿过了一层膜，接着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
等到逐渐适应光芒，伊德放下手，观察光芒下的事物。
一个巨大的宫殿矗立在他面前。
尖尖的塔顶下是金色的墙身，镂空的石柱撑起华丽的大门悬梁，精致奢华的壁画和金粉装饰了宫殿上上下下，还有五光十色的宝石将其锦上添花。
伊德朝自己来时的方向望去，一面巨大的黑色屏障就在他的身后，它表面看起来犹如一滩竖立的黑水，时不时地波动着，溅起黑色的浪花。
这么说来，刚刚他穿过的那层膜，应该就是这面黑水墙。
“继续往前走，伊德。”
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来，催促伊德继续往前。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进入宫殿吗？”伊德说道。
“进入宫殿，伊德……”
伊德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一边提高警惕，一边稳稳当当朝宫殿大门走去。
他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更别说他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住心态，他不会怕的，伊德如此想道。
当他距离大门还有两三米时，大门突然自动打开，露出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部。
伊德走进宫殿大厅，大厅里最显眼的是巨大的圆桌，圆桌铺着镶嵌宝石和金线的红色桌布。
正对着他面前方向的圆桌后，有一把座椅，而座椅坐着一个异常华丽的女人。
她华丽的模样和这座宫殿给人的感觉相同，同样的宝石和金子点缀着她的衣服和首饰，红色的宫廷裙还保留着上几个世纪的风格。
“伊德，坐下吧。”女人手指一指，圆桌旁就多了一张座椅。
“你是谁，把我引到这里要做什么？”伊德坐好后问道。
女人神秘一笑，拍拍手，圆桌旁顿时又多了五把座椅。
“既然都来了，何不出来一起坐坐，聊聊天，叙叙旧呢？”
“你在和谁说话？回答我！”伊德不敢置信地说道。
他面色变得苍白，不敢去确认心中的那个猜测，猜测就是……这个女人不仅知道，而且还认识他的副人格们。
“不想出来？”
女人态度傲慢，没有理会伊德的质问，她摇动手中的玻璃杯，将红色的酒液一口吞下。
“那就让我帮你们出来。”
女人染着红指甲的手缓缓拉长，从正常的人类肢体转变成异类的尖爪，红润的皮肤也变成了苍白腐朽的死尸颜色。
她尖爪合拢，做出一个握东西的动作，闪着寒光且被血染红的巨大镰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女人挥舞着镰刀，瞬间拉进与伊德的距离。
刀刃破开空气，砍向伊德的脖子。
“红衣女王！你想做什么，别忘了我们还有约定！”
伊德突然变了一副神情，说话声音和腔调都不似原来的他。
“易小姐，你才是那个忘记我们约定的人！”红衣女王收回镰刀，夹爪恢复原状。
她拉起旁边的座椅，往后一靠，随后双腿交叉放到圆桌上面，姿势放荡不羁。
“这么多年来，你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要我怎么耐心等待下去。”红衣女王猛地一拍桌子。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现在需要的只有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易小姐缓缓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急切？”
“我一直关注着那个人类的进展，可我没看到他有什么长进，有你们在，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红衣女王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前言不搭后语，神色也变得疯狂起来，“哈哈哈哈，我有一个点子，可以找到更多乐子，易小姐你同意吗？”
“什么点子？”易小姐只想缓住这个疯子，当初与她做交易已经是一件无比冒险的事情，现在又被找上门来……易小姐很是心累。
“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你的力量弱到如今这种地步，根本反抗不了我。”红衣女王自说自话。
“你想做什么？”易小姐绷紧神经。
“别担心，只是一点小把戏。”红衣女王挑眉一笑，红色的嘴巴裂开。
一阵红色的烟雾从她口中吐出，直扑伊德的脸部。
伊德被烟雾呛到，不断地咳嗽，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刚才还是一副被镰刀砍着的场景，现在又换成了扑面而来的红雾。
“咳咳……你是谁？你做了……咳咳……什么？”
红衣女王收起放在桌面的双腿，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举起一颗透明无色的宝石。
“啊唔……你可以叫我红皇后，也可以叫我红衣女王。”红衣女王突然贴近伊德，温热的吐息萦绕在伊德鼻尖，“至于我做了什么，你确定想知道吗？”
伊德僵住，温热的吐息突然变得滚烫，他额际满满的细密汗珠，汇聚成一大滴顺流而下。
红衣女王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伊德从久远的记忆中回想起来，她是奈亚的化身之一，拥有不可小觑的力量。【注1】
而奈亚，更是一位捉摸不定，力量庞大的神袛。
“哈哈哈哈，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啊！”
红衣女王发出刺耳的笑声：“好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的那些可亲的人格们现在属于我了……想要取回他们，要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取悦我，要么就等我哪天心情好一些，也许我会直接还给你，但这种几率很小。”
红衣女王用一种侵略性的眼神直视伊德：“所以，还是取悦我吧，伊德！”
伊德因得知对方身份而产生的恐惧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言的愤怒。
“不，你把他们还给我。”伊德扑向红衣女王。
红衣女王轻而易举地躲开，她离开座椅，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边旋转舞动，一边大笑，红色的裙摆像捕食状态中的海葵一般反复开合蠕动。
她那涂满红色指甲的两只手捧着一颗无色透明的宝石。
伊德的目光被那颗宝石吸引，他清清楚楚地在宝石中看到，一张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安静地沉睡着，神态安详。
“红衣女王，把他们还给我。”伊德再次扑向红衣女王。
然而他并没有前进半步，身后突然出现的吸力带着他离开宫殿，穿过黑水墙，直到撞上那扇隔开他和尤兰达的门后，吸力才消失。
伊德无力地靠着身后的门，捂着脸泣不成声。
华丽的宫殿里，红衣女王停止发笑和旋转，把手中的宝石往地上一摔，无数透明的碎片在奢华的地板上四散而开。
“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而已。”红衣女王对着碎片自言自语道，“好的，那么接下来，让我看看事情是不是变得更有趣了。”
她缓缓走到圆桌最后的那张座椅前，姿态悠然地坐下来。
然后她合上眼睛，哼着难听极了的曲调进入她的梦境。
“咳咳……咳咳……”易小姐和伊哈斯以及青衣三人突然同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易小姐凝重道：“咳咳……肯定是伊德那边出事了，我们走。”
她抓住另外两人的手，带着他们一同沉入阴影之间。
“唉？易小姐你们在哪？”风摧雪四处张望后也没找到他们，无奈地耸耸肩，“算了，应该是去找伊德了吧，毕竟他们都是认识的同伴。”
她点击手环，从中找到风逐雨的联系账号，打开视频功能。
“阿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能出去了吗？”
风逐雨的身影显现在手环投射的光屏中。
“后续的交接和处理还有一些没完成，但是队长那边应该收到通知了，估计再过不久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好耶！”风摧雪兴奋地跳起来，她想起曾经说好的约定，“等这次的问题解决，你一定要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风逐雨浅浅一笑，过了一会他回道：“当然。”
“怎么还犹豫了一下，难道你忘记前几天说的话了吗？”风摧雪眉头一皱。
“当然……没有忘记。”
“那你说说，你答应了我什么？”风摧雪察觉到一些违和之处。
她突然有种错觉，对面的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原本放松的心一下子重新绷紧，风摧雪倒霉地想道，不会吧，难道游戏还没结束？
风逐雨浅浅一笑，笑容的弧度与刚才的样子丝毫不差，他说道：“别闹了，阿雪。”
“别闹你个电路板板，说，我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风摧雪抿嘴，心情忐忑地等待对方给出的答案。
“阿雪最讨厌的东西是蟑螂。”
“错，几天前我就和你说过，我最讨厌的东西已经改了。”风摧雪冷静说道，“而且真正的阿雨一定会记得这些，你不是阿雨。”
她关上视频，跑到钟鸣那里，旁边是靠墙发呆的罗勒。
“队长，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风摧雪对钟鸣说，“游戏很可能还在继续，外面的世界不是我们的世界！”
“阿雪你是指？”钟鸣立即关上与政府那边连接的通讯频道。
“刚才和我视频的阿雨不是真正的阿雨，他拙劣的扮演漏洞百出。”风摧雪调出刚刚的视频回放，“队长你看他的表情，像不像……”
“系统制定的表情？”罗勒在一旁发表见解。
“没错，就是那个。”风摧雪点头说道。
钟鸣沉思了一下，说道：“也就是说，离开游戏的玩家们依然还在游戏里。”
独自沉溺悲伤中的许星熠远远听到钟鸣几人的讨论，低落的情绪陡然爬升。
他跑到钟鸣几人旁边，问道：“游戏还在继续吗？”
“我猜是的，游戏系统改变了游戏内容，它把我们所有人统合到同一个服务器中，这场游戏不再属于单个人，而是所有人。”风摧雪关闭手环上的视频。
“伊哈斯他们呢？他们知道吗？”钟鸣问道。
“我不知道，刚才我找了一遍，并没找到他们的身影，也许他们去找伊德了，毕竟他们都是伊德的同伴，帮我们也只是为了伊德吧。”风摧雪回答。
就在钟鸣几人说话间，他们脚下的地板开始震动。
“集合，警备！”钟鸣命令道。
随着钟鸣的命令，调查组的几人立即聚在一起，提高警惕，摆出架势，防备未知的危险。
地板飞快爬升，墙壁上的门依次消失，墙边和头顶的悬梁也消弭于黑暗中，他们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单一的平台。
“快看，那边是伊德和娜娜他们。”风摧雪指向平台另一边。
“伊德，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振作起来。从小到大，我们面对困难，要么逃避它要么解决它。”易小姐按着伊德的肩膀问道，“你要选择哪一个？”
伊德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掌，那双与易小姐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里重新燃起星火。
“我不要再逃避了，不要再让他们替我承受和面对那些痛苦和困难了。”伊德说道，“即使他们不在，我也要振作起来，然后……找机会夺回它们。”
在伊德无法看到，无法听到，无法感知到的另一个封闭空间。
真正的易小姐等人满脸欣慰。
“伊德长大了。”易小姐轻声说道。
“这才是我们认识的伊德啊！”尤兰达高兴地抱起索斯娜，转了一圈后往天上一抛。
“伊德好棒，尤兰达好棒。”索斯娜从空中落下。
伊哈斯勉强接住朝他落下来的索斯娜，对尤兰达说：“你往哪扔啊？看着点！”
他把索斯娜扔给青衣：“我抱不动她，青衣你来。”
青衣接过索斯娜，提气唱道：“云遮雾罩终有时，拨云见日唯心至。”
聚光灯从上方笼罩在平台之上。
照亮平台上面站着的伊德和钟鸣两拨人。
“你们在挣扎什么？美好幸福的人生还不能满足你们吗？”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出现在平台中央，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黛蓝色的身影。
“妈妈！”许星熠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冲向平台中央。
但他却被一层肉眼无法捕捉的屏障阻挡在外。
“星熠！”钟鸣担忧地望向许星熠。
“邱女士？”风摧雪惊呼一声，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她否定道：“不，是强人工智能曦！它为什么和这个小丑一起？”
伊德与调查组众人聚合，听到风摧雪的话，疑惑不解道：“邱女士是谁？为什么会认为曦是邱女士？”
“曦是以邱月女士的模样和性格为底板创造的强人工智能。”青衣为伊德解惑。
“而且邱月女士还是许星熠的母亲。”青衣继续说道。
“现实世界多么肮脏，永远不公平的待遇，永远不会消失的战争，永远不断失去的生命……永远卑劣扭曲的人性！”小丑的言语带着一种诱人的蛊惑性。
“可是它真实。”风摧雪大声反驳道。
“像你这样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阴沟里的老鼠，才会那样想。”风摧雪毒舌道，“你在现实世界里活的一定很失败吧！”
“我承认，小姑娘你说的没错。”小丑笑起来，“可是活的成功的人有几个，谁能告诉我，有谁？他不曾对人生失望，对世界失望，对自己失望，对他人失望的？”
见没人反驳，小丑得意地晃晃头。
“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出一道选择题。”他对身后的曦点头示意，接着他转头继续说道，“留下还是离开由你们自己决定。”
曦抬起手，无数个方形的光屏铺满平台周围的黑暗。
每个光屏都连接了一位玩家的视觉系统。
“每个玩家都有机会去选择。”小丑卖了个关子，“请听题，现在你被困入一款名为第二人生的游戏，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有一个机会，可以永远地留在这里。”
小丑歪头停顿了一下，观察周边其他人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当然，也可以选择离开，回到现实世界中。选择第一个的玩家请保持睁眼，选择第二个的玩家请保持闭眼。”
伊德悄声对索斯娜说道：“娜娜，你之前告诉我，你可以吞噬这个空间的数据流蕴含的能量，现在试一下可以吗？”
“对啊，能消除那个屏障就可以。”尤兰达在一旁说道，“等屏障消失，我一定立马冲上去狠狠打那个小丑的脸，他以为他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
伊德被尤兰达的话逗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好啊，伊德，娜娜这就去试试。”索斯娜说完，跑向许星熠。
索斯娜站到许星熠跟前，作势要对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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