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不遂人愿,刚刚拐过街角,就见一队仪仗从远处行来,他急着躲避,没看到脚下光滑的鹅卵石,脚一歪,重重的栽倒在地。
这次,他连挣扎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常年食不果腹,他的身体脆弱而敏感,这一摔,一股巨痛从膝盖传来,他用手一模又急忙缩了回来。
这种程度的疼痛,他的膝盖八成裂了。
可仪仗队越来越近,周围是四三奔逃躲避的百姓,雨幕下,他第一次羡慕坐在仪仗里面的人,不必担心雨水的侵扰,不必顾虑拥堵的街道,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面,车厢内甚至准备了茶点和暖炉。
正在此时,一老者佝偻着身子牵着儿孙躲闪不急,被开队的人推到一旁,儿孙手里的薄饼被挤掉,他伸手去捡,被前队的侍卫一刀砍断了手臂,鲜血顿时如注,凄惨的哭声响彻天际,然而老者只是慌张的去捂儿孙的嘴巴,眼中全是悔恨,他宁可被砍的是他自己。
然而,这一情状并没有引来仪仗主人的怜惜和抱歉,他只是掀开马车的帘子,探究的看了下何事引起的小儿啼哭,然后随意的扔下来一盏银杯,笑道:“赏你们了!”
是花萧山,一个看到血流满地仍旧能够谈笑风生,不以为意,还会高高在上,用赏赐金银来衬托自己地位尊崇的纨绔子弟。
周围人的眼色多少有些耐人寻味,有人看着那银盏心里蠢蠢欲动,而那老者,只是颤颤巍巍的将那银盏塞到怀里,心里只有救助儿孙的急迫愿景。
他抱着已经哭的晕厥的儿孙要走,不经意间,一面目覆纱的高个子青年从他们身边走过,没出几步,就见那老者仰天长啸。
“我的银盏,那是救我孙子的命的,你们谁偷了我的银盏?”
无人应答。
不甘和委屈的哭喊持续了没一会儿就没了,不知是认了命,还是无可奈何,便放弃了。
目睹这一切的裴厌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歪着身子在地上爬,勉强爬到了一安全的地方躲了过去,可他透过车帘,看到了里面怡然自得的花萧山。
没有愧疚,没有心疼,只是对着小几上缺了一个银盏的酒壶发呆,最后将那些银盏,一个,一个,全部都扔了出来。
周围不明所以的人群骚动,你整我抢的去讨这泼天的富贵,为此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
你看,花萧山的侍卫伤了人,他不过扔了一个银盏来敷衍,可是却可以因为缺了一个银盏的酒具看着不顺眼,而丢掉整套酒壶和银杯。
所以,先前的赏赐在他心里,比不过冷冰冰的器具的残缺,人不如物,命如草芥。
裴厌城不禁感慨世道不公。
世道的确不公,那花萧山不过世袭了祖父的爵位,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军功的条件下,受到这么多优待,因为出身不同,所以平民百姓和王侯将相的性命就有了等级之分。
他们可以罔顾凡人的性命,践踏他们的尊严,然后一笑而过,嘴里说着轻飘飘的话,全然不顾这些话的背后挂着几个冤魂。
这就是所谓的权势?
可此时的裴厌城并不能理解这些与他遥远至极的东西,他的膝盖很痛,根本站不起来,可是此地距离他的高墙大院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他不能在原定的时间里面回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就算是爬,裴厌城也鼓足了力气,在泥水里面匍匐了许久,好在老天爷也在帮他,就在他没了力气,断定自己绝对回不去的时候,撞到了府里外出采买的马车。
说起来可笑。
裴景曜作为质子在大夏,除了不能外出,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婢女和小厮。
而府里却每天都有外出采买的马车。
采买的东西,裴厌城偷偷看过,新鲜的蔬菜,刚放干净腥血的猪肉羊排,都是他从前不曾吃过的东西。
故而,裴厌城终于知道,原来那些看管他们侍卫杂役,都比他活的有尊严,他们赖以生存的吃食,不过是他们吃完了,吃厌了的剩菜剩饭,把他们当狗一样对待。
采买的马车停在街边,驾车的人与小贩讨价还价,裴厌城趁机爬到了马车盛放蔬菜和肉的竹筐中间,幸得他身材矮小瘦弱,藏到里面时,除了膝盖很痛,没有其他不适。
很快,马车就兜兜转转,又添了许多其他物事,离他最近的,是几只煨的软烂的烧鹅,香味扑鼻,油光水滑,他用手指隔着竹筐抹了抹,放进嘴巴里咂摸,好像真的吃到了烧鹅般欣喜。
过了一会儿,裴厌城发现马车已经进了高墙大院,便趁着人少的间隙,从马车上挪了下来。
他躲着人走,却步步坚定。
怀里的东西好像比金银珠宝还要珍贵,全然不计较那油渍浸湿了他最珍贵的书。
嗯,他想让母亲也尝一尝那鲜美诱人的味道,而不是被人打翻了酒,戳的千疮百孔,混合着其他菜汁,尝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烧鹅,烧鸡原有味道的心酸。
母亲一定很高兴。
裴厌城的母亲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的女人。
当年裴景曜被当成质子送到大夏,无人肯随同,他的母亲就是那时候,从街边写着卖身葬父的女人里面挑的。
手粗,脚大,长的其实挺好看,就是常年劳作,不修边幅,所以有些邋遢。
跟着裴景曜后,依旧是吃不饱,不过总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她只身一人没有牵挂,便死心塌地的跟在裴景曜身边。
作为他的婢女,他的妻子,他的出气筒,还有他的幕僚。
裴厌城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裴景曜,好的东西总是先给丈夫,在他忧愁善感的时候给予宽慰,在他高兴自得的时候又退居一旁。
她为裴景曜生了一个孩子,可这孩子却不得夫君的喜欢,殊不知,裴景曜作为质子被送到大夏才是原罪,她只能一边心疼孩子,一边又要与孩子保持距离来讨夫君的喜欢。
这种矛盾让她看起来若即若离。
裴厌城时常看不懂母亲的所作所为,有时待他温柔宽厚,有时又嫉恶如仇般将他拒之门外。
可他从没纠结过这些,那是他的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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