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Chapter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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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远市。

自三月从滨安回到淮远，廖沐再也没有主动打听过庄柠的消息，关于她的为数不多的消息，都是从甄天祁或者穆蔚的口中听到的。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无论是身还是心，仿佛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能真的如庄柠所说的那样，将一切都翻篇。

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忍耐于他而言原本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只要他愿意，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忍耐下去，却从未曾设料想到，时至今日，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竟然仿佛再压不住。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又回到四年前的那一天，庄柠对他伸出手，邀请他共赴未来，他无情地拒绝，像个战败的士兵一样落荒而逃。可是当他跑到一半，恍然想起眼下的处境和心情，再折返回去找她时，她却如云烟一般飘散在天地间。

他拥被而起，迟缓地适应着眼前的黑暗和周遭的寂静，长久地沉溺其中，直到破晓。

他不记得已经连续多少天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了，他逐渐迷恋上了沉溺在黑暗里的感觉。因为只有在夜里，在无尽的黑暗里，“庄柠”才会施舍般的对他说几句话，展几次颜。即便黄粱梦醒，等待他的是痛苦是悔恨，他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一，廖尧没打一声招呼便来到淮远。廖沐作为东道主，自然要接待廖尧，而大王作为兄弟，自然也要到场。

三人一碰面，场面便热闹起来。

廖尧踮脚勾住大王的肩膀抱怨：“兄弟你可算是来了，一路没人跟我说话，憋得我也太难受了！”

“不应该啊，”大王扭头看了廖沐两眼，奇怪地说，“沐哥不是去机场接你了么，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廖尧不满地撇嘴：“他还不如不接呢，你是不知道啊，他一路低气压，好像我欠他几百万似的。我不就是没打招呼突然袭击么，他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会怕我突然袭击！”

看他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大王又狐疑地望了廖沐一眼，果然瞧见他面色微沉，像是真的跟谁在置气一样，便连忙收回视线，帮他解释：“兴许是沐哥最近工作太累，我听说他最近可能要升职，各方面考核压力大也正常。”

廖尧惋惜地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要不大家都说你四肢发达呢。”

大王皱了下眉，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骂他头脑简单，于是立刻垮下脸，不满地说：“那你倒是说说，沐哥怎么了！”

“这还不简单，”廖尧“啧”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这里面肯定有事！”

“什么事？”大王追问。

廖尧摇头晃脑地琢磨片刻，说：“这个吧，我暂时还说不准……”

“切，那不等于没说，跟我比又高明多少……”大王撇了撇嘴，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去，扭身朝落后他们几步的廖沐走去。

廖尧赶忙拉住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说漏嘴，他警惕性那么高，回头套不出话都是你的问题。”

大王偃旗息鼓。

三人吃饭时，大王开了群视频通话，隔着网线跟兄弟们吹牛闲聊。

甄天祁最后接通，刚一进入群视频，廖尧就连连调侃他：“哎哟，这不是甄老板么，贵人事忙啊，连兄弟们的视频都不接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廖尧突然问甄天祁：“老甄啊，你跟我妹妹在一个城市，有没有帮我照看着点妹妹？”

甄天祁刚才被兄弟们起哄喝了几罐啤酒，略微有点上头，舌头在口腔里打着闪，含混地说：“这还用你说，柠姐有事我肯定不含糊啊！”

廖尧眯了眯眼睛，突然凑近镜头，颇具威胁意味地警告：“老甄啊，让你帮忙照看我妹妹，可没让你打歪主意啊，你要是——”

甫一听到“歪主意”三个字，甄天祁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廖沐身上瞥了一眼，酒意便清醒了。

“哪能啊，我当柠姐是我姐，啊，不，是我妹妹，我哪能打她的歪主意啊。”甄天祁慌忙解释。

廖尧眼珠子往廖沐身上瞥了一下，便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对甄天祁说：“老甄啊，我月底去滨安，你洗洗干净准备接驾吧。”

甄天祁一愣，随即发现廖尧旁边的廖沐也愣住了。显然，廖沐事先并不知道廖尧的打算。

“行啊，具体哪天来？”甄天祁问。

廖尧晃了晃脑袋，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21号。”

没理解他这副表情的意思，甄天祁只能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接着，便听廖尧又说：“给我妹妹过生日去！你可不准提前跟她说！”

甄天祁几乎又是下意识的朝廖沐望去，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便收回视线。

视频解释后，大王抱着廖尧的胳膊，夹着嗓子央求廖尧：“尧哥，你要给柠柠，啊不是，是咱们妹妹过生日啊，带上我呗，我也给妹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不带。”廖尧言简意赅地拒绝，嫌弃的把胳膊从大王怀中抽走。

大王戳了戳他的后背，用一副更夹的声音再度央求：“求求你了尧哥，你看咱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别一口一个咱们，谁跟你是咱们了，庄柠是我妹妹，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别她的主意！”廖尧一口拒绝。

心知求廖尧已然无望，大王果断起身，干脆地跑到廖沐那边，虚虚地攥着拳头小心翼翼地给他捶背。

“沐哥啊，你看兄弟我这么多年一个对象都没谈，一点花边绯闻都没有，可见兄弟我是个有自制力有责任心的人，这么多年我对庄柠妹妹的心意一点都没改变过。听老甄说庄柠妹妹也没谈过恋爱，这不正好可以跟我凑一对么，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对庄柠妹妹，肯定不会有二心，要不你们就带我一起去呗。”

不等他说完，廖沐便向旁边挪了一下位置，大王的拳头落偏，没碰到他。

“我不去，不要求我。”廖沐淡声说。

他音色低沉，嗓音淡淡，似乎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和厌烦之感。

廖尧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廖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沐哥说他不去给庄柠妹妹过生日。”大王弱弱的替廖沐回答。

廖尧瞪大了眼睛，重重地拍了一下廖沐的肩膀，痛心疾首地说：“廖沐啊廖沐，亏得柠柠那么信任你偏心你，你连给她过个生日都不愿意，真没良心！”

大王悄悄地点了下头，高中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了，庄柠确实更粘廖沐。

廖尧又说：“从小到大，哪次过生日柠柠不是掐点给你送祝福，哪次没有精心给你准备礼物，你现在就连专程去看看她都不愿意，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廖沐缓缓闭了下眼睛，用力地驱赶脑海中那些关于生日的回忆。良久，颓然地靠在椅子背上，涩然开口：“我……加班……”

“加班，又是加班！”廖尧不满地说，“提前半个多月安排加班，你哄小孩呢！”

廖沐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无力地发出一个单音节：“我……”

“你什么啊你？”廖尧忿忿地瞪他一眼，“没良心！”

说完，又对大王说：“走了，我可不想跟白眼狼为伍。”

大王左右为难：“别急别急，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廖尧对大王挤了下眼睛，撇了下头。

大王看懂了他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便拍了拍廖沐的肩膀，劝说道：“沐哥你也知道，尧哥就是个急脾气，我去劝劝他啊，马上就回来。”

大王跟在廖尧身后快步走出餐厅，快到马路边时，大王拉住了廖尧。

“尧哥不至于，沐哥估计这两天确实忙，等他过几天忙完了，肯定还是要安排时间去看庄柠妹妹的。”大王劝说道。

廖尧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大王茫然地问：“那应该是怎么回事？”

廖尧往餐厅方向瞥了一眼，言之凿凿地说：“我这个兄弟啊，十有八九是谈恋爱了！”

“啊？谈恋爱？没听说啊！”大王吃了一惊。

廖尧说：“你不懂，谈恋爱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心情时好时坏。依我看，他肯定是跟他对象闹别扭了，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妹妹也是无辜，撞在枪口上。”

大王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廖尧拍了拍他的胸口说：“大王，我看你浓眉大眼，像是个可靠的人。”

大王眼睛一亮，下意识地以为廖尧要把庄柠托付给他，立刻挺直了腰板。

廖尧又说：“我现在有个事情安排你做。”

原来是考验他。大王眉开眼笑：“可以可以，尧哥安排的事情，我保证办到！”

廖尧满意点头：“很简单，你帮我打听打听廖沐的女朋友是谁。”

“打听什么？”大王慌得向后退了一步。

廖尧恨铁不成钢地说：“瞧瞧你，至于么，就这样还想追我妹妹呢，我妹妹可是敢跟廖沐叫板的，你连打听点他的事情都不敢，怎么能跟我妹妹匹配！”

“我我……谁说我不敢了！不就是查女朋友么！”大王梗着脖子故作镇定地说。

廖尧挑眉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查出来廖沐的女朋友是谁，兴许我心情好，带你去给我妹妹过生日。”

交代好事情，廖尧一身轻松，又回到了餐厅。

他们回去的时候，廖沐还坐在原位，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廖尧对大王递了个眼色，意思是：瞧见没，正因为恋爱的事情一筹莫展呢。

大王心虚地望了望廖沐，竟然觉得廖尧说得有几分道理。

廖沐没注意到他们眉来眼去，更不知道他们暗中达成的交易，他掀起眼帘看了廖尧一眼，慢声说：“我有点累，先回去了，让大王送你回酒店吧。”

“我没订酒店，你不是有住处么，不能让我住你那么！”廖尧皱眉道。

廖沐没理会他的控诉，挥了挥手，快步离开餐厅。

见此，大王快步来到廖尧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表忠心：“尧哥，你要不跟我回去吧，我家地方宽敞，再睡几个你都不成问题。”

廖尧愤然扭头，看向身侧的大王。

“你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大王往旁边让开一步，避开廖尧的视线。

“我不是看你，”廖尧又眯了眯眼睛，“我在思考，你难道没发现廖沐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