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渡姝强烈不安之下,并未听出男人话语中的沙哑。
卫雪酩如何也无法入眠,干脆起身,在禅房里头走。
他一向不信神佛,战场上刀剑无眼,一瞬的分神便能让一个人身首异处,哪还有时间求祂护佑。
不料朦胧月色之下,花木深处,一道绯红身影卷走他目光。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时已经不是春日光景,而是闷热夏夜,星子在天空中闪,蝉鸣一下一下,颇有节律。
卫雪酩凤眸微眯,抬起帕子,掩唇轻咳几声,修长脖颈那块隐没在披风领口,突起喉结上下滚动。
痒意不是一时兴起,好似经年累月,滴水穿石一般长久,至于何时可以真正穿透石面,尚未有定论。
可人心上压的那块石头,即使再沉再重,也终究有承受不止垮塌那一刻。
幽微火光被黎渡姝整个人挡得完全,而卫雪酩洞若观火,怎会不知。
然而,轻声走到女孩背后那刻,他出口的说辞仿若炎炎夏日遇到冰,也变得柔和。
暗夜,半生不熟之人撞破禁止之事,黎渡姝下意识伸手盖住火堆。
她半个身子都向前倾斜,方才用来挑火的树枝扔到一旁。
可惜被黎渡姝一遮,火苗没被吹熄,反愈发猛烈,灼灼火舌毫不犹疑往上舔。
炽热撩过肌肤,黎渡姝并未闭眼,只眼中涣散,没有焦距。
或许,被火灼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至少能转移他人注意。
可惜,黎渡姝尚未来得及实施,一只有力大手便蓦地捉住她细腕,稍一使劲,她整个人便往后踉跄几步。
那道山泉般清凉的嗓音沉沉响起,擦着黎渡姝耳边过。
“莫要觉得火好玩。”
此话一出,黎渡姝上腹一缩,嘴角不由得弯了弯,没什么真情实意。
堂堂卫国公,见五福寺半夜有人烧纸,只觉得那人在玩乐么。
该说他太过天真,还是单纯。
黎渡姝桃花眼中掺杂不屑,她一使劲,没甩开卫雪酩的桎梏,眉心不由蹙起。
一回眸,黎渡姝怔住,她连举在半空丢失自由的手腕都忘了拯救。
卫雪酩那双眼太沉,黑夜都有星子在闪,他那丹凤眼却如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隐晦混成一片。
黎渡姝手腕慢慢回落,白皙眼睑也耷拉下来。
也是,卫国公精明,怎会不懂。
不过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吸进一口气,屏住,再呼出来,黎渡姝言辞间已变得冷静,“二爷所言极是,是妾贪玩了。”
夜风轻动,没有惊扰那群大唱于树梢的蝉,却吹起卫雪酩披风一角。
云锦是好料子,色泽明艳,纹理细腻,非达官贵人不能着。
但,这般贵重的料子大都娇弱,黎渡姝清楚见到,卫雪酩那花纹繁复的云锦披风,被烫出一个洞。
仔细嗅闻,不难在艾草芬芳中闻到一点点焦糊味。
黎渡姝瞳孔微缩。
这实在是了不得。
她被火苗撩一下,便罢了,怎的,还让这金贵的云锦披风遭受此劫。
倒不是黎渡姝多想,云锦寸锦寸金,非皇室亲贵等用不了,看上面的纹路,估计是宫里头的赏赐,到时候上头问罪,那可了不得。
一时间,黎渡姝只瞧到一条白绫在向自己招手。
她前边儿莫名其妙出现一小凳子,仿佛一踩上去,下巴就能够到悬在屋顶的白绫了。
“二爷,”黎渡姝听到一个镇定声音,在同卫雪酩商谈,
“您的披风被灼了个洞。”
若非亲耳所闻,黎渡姝简直怀疑是自己幻听,此处仅有她与卫雪酩二人,哪儿来的旁人。
听闻那声音娓娓道来,又见卫雪酩目光幽深,聚拢在她身上,黎渡姝肩膀一瞬僵直。
原来,那个声音,是她自己。
紧绷的肩很快松下去,那个声音郑重提议,“二爷,我手巧,您放心交予我罢。”
黎渡姝并非说大话之人。
然而莫妈妈自小教导她各项技艺,琴棋书画虽已远去了,但当时京城,黎渡姝可谓名声大噪。
她多次在各种达官贵人的宴席上演出,至于有没有去到宫里头,则是印象全无,那时她尚且年幼。
卫渡嫣归家,正名分之后,黎渡姝便只剩大小姐一个名头在。
院子被迫让出去,吃穿用度跟着一减再减,几乎到了婢女一般的地步,哪儿还有法体体面面。
有一年大雪,鹅毛般覆盖了半个北苑。
将军府内,东厢房一片喜庆,大红灯笼早就挂好,丫头小厮们大都穿上暖色新衣,热热闹闹说起话来。
他们在屋外堆上炭火,据说是卫二小姐格外开恩,“与民同乐”,软磨硬泡在卫老夫人那里争取来的。
那一夜,东厢笑声响彻。
莫妈妈和黎渡姝这边门都无法出,黎渡姝缩在半凉透的塌上,呼吸都不能大口。
炭火是最劣等那类,不仅暖得慢,冷得快,还带有难闻气息,简直要把人熏倒。
翌日,黎渡姝手上生了不少冻疮,嘴唇乌紫,快没气了。
莫妈妈拿她新旧好几件衣裳,以及不少体己,才换得几斤好炭,抓了副药来。
这些都是黎渡姝后面发现的,莫妈妈在黎渡姝醒来后,只安慰她没事,莫妈妈找卫二小姐那里的旧相识拿了点炭来。
当然,莫妈妈对于其中代价,一字未提。
还是黎渡姝在莫妈妈葬身火海后,那位旧相识背后讥讽被黎渡姝听闻。
那天也下了大雪,黎渡姝手僵脚麻,目光呆滞,在墙根站了快两个时辰,几乎变成雪人。
在黎渡姝尚未识破莫妈妈这位旧相识真面目前,莫妈妈的日子已经较为艰难了。
纵使饿到面黄肌瘦,莫妈妈仍旧把最后一个窝头留给黎渡姝,她自己则眯着眼,穿针引线,在小油灯下做活。
“莫妈妈在作甚么?”
莫妈妈一向乐于解答黎渡姝各种疑惑,她已没银钱购买百花鉴这类书目,是以竭力解惑,期盼黎渡姝能振作起来。
得知莫妈妈在接活给他人缝补衣裳赚银子,黎渡姝跟一般孩童一样,仰起头。
“这个怎么做呀?”
莫妈妈发觉黎渡姝在“偷师”时,为时已晚。
小黎渡姝眼神好,手稳,除以那些她尚未学到的高难技法,若是缝补寻常衣衫,她的速度早已远远快过莫妈妈这个师傅了。
黎渡姝还记得,莫妈妈在发现黎渡姝熬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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