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好行李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勾衡肩上挎着包袱，里面装了他的衣裳和媒婆吃饭喝水的碗。
西阚城城门依旧，被方漾守得稳稳当当。
“从南边绕路回去，安全些。”方漾叮嘱道。
勾衡点头，翻身上马。
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微曦光落在方漾的脸上，她黑了许多，但眼睛比从前在满勾村时亮了。
勾衡抬手比划：我会回来看你的。
“行，平日也要多给我来信。”方漾应声，又道，“照顾好施姨和老师。”
勾衡点头，目光黏在方漾脸上，不舍得挪开。
但他必须要离开了，前几日他收到李晃来信，说是临占的情况不大好。
虽然信中只是告知此事，并未要求勾衡回去，但他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千里迢迢来西阚找方漾，他原本是打算留在西阚的，可在西阚的这些日子也让他清楚意识到，方漾只把他当成一个柔弱单纯的弟弟。
她对他的好，都是出于对“晚辈”的关心，即便他的身体比从前结实了、医术更好了、脑袋更灵活了，她却还是把他当成孩子。
勾衡不满足于此，他想让方漾把他当成男人看。
那就不能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他需要离开她，好好历练，待下次再见时，一定要让她看到自己巨大的改变。
只有这改变够大、够有冲击力，才能将方漾心中对他的“固有印象”击碎。
“好了，不耽误时间了，你走吧。”方漾仰着头冲勾衡笑了一下，“一路平安。”
勾衡点头，被他用布包在怀里的媒婆也探出脑袋，冲方漾“喵”了一声。
看着勾衡骑马远去的身影，方漾不免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送走了？”金谷不知何时，从方漾身后冒了出来。
“嗯。”
勾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方漾收回目光转身应了一句，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不就是家里一个弟弟回家去了吗，怎么还失落上了？”金谷跟在方漾身后进城，嘟囔了一句。
方漾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诶？慢点慢点，我有事要说......”金谷忙大步追上去。
“你家弟弟跋山涉水来看你，现在又要回家去，你不失落？”方漾停下脚步，忍不住回了一嘴。
金谷差点撞上她，好在反应够快，听她这么说，他有点发懵地抠了抠后脑勺：“我没有弟弟......”
“那赵欢喜要是不住在城里呢？”
“可阿衡又不是你媳妇......”金谷顺着方漾的话反驳，说出口后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方漾抬手一巴掌打在金谷肩上：“净胡说！”打完她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金谷只好捂着差点被打碎的肩膀往前追：“新营建得差不多了，再有三天就能带将士们过去。”
“周围都搜查过了？”方漾问。
“都仔仔细细搜查过了，没有赤蛟人的痕迹。”
“新营地一定不能让赤蛟人这么早知道，你带将士们过去的时候，也要尽量隐藏行迹。”
“知道了。”
两人才进城门，就看见吴小草迎面跑过来。
“将军！阿衡哥哥呢？”她跑得两颊泛红、额头冒汗，在方漾面前停下时，带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已经走了。”
“走了？”小姑娘顿时嘴一瘪，眼泪已经蓄在眼睛里了。
“怎么了这是？”金谷好奇。
“我......呜......我睡过头了......呜......”吴小草哭得一抽一抽的，伤心极了。
她听说勾衡要走，伤心得躲在家里大哭了几场，昨夜也是哭到半夜才睡，结果不小心睡过头，没赶上送勾衡出城。
“你阿衡哥哥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哭这么伤心做什么？”金谷弯腰，用袖子给小姑娘擦脸。
“那......呜......万一阿衡哥哥在临占......呜呜......在临占成亲了怎么办？”小姑娘哭得嗓子都哑了。
金谷乐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
方漾也觉得好笑，她看得出，吴小草对勾衡的好感很深。
或许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姐姐和外甥女，又或许是因为勾衡本身就是个善良又温和的人。
看着小姑娘哭得浮肿的脸，方漾还是忍不住上前替她把挂在下巴上的泪珠给抹了：“放心吧，你阿衡哥哥要娶妻，肯定会先告知我，到时候我跟你说。”
吴小草听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了方漾的袖口：“真、真的吗？”
“嗯。”方漾点头。
如果勾衡要娶亲，李晃和施慕虹肯定会给她来信的。
吴小草这下总算平静一点了，但还在打哭嗝：“那......嗝......阿衡哥哥什么时候再来西阚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漾摊了摊手，“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
金谷忍不住问：“那要是西阚的仗打完了，你回临占去了，阿衡弟弟就不会再来西阚了吧？”
他话音未落，吴小草又“哇”的一声哭上了。
方漾瞪了金谷一眼：不该说的别说！
金谷连忙闭嘴。
“好了好了，他还会回来的。”方漾上前，拉起吴小草的手，带着她往城里走。
“呜呜......那什么时候呢呜......”小姑娘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擦眼泪，边擦边抬头问方漾。
“嗯......等我再打五次胜仗，他就回来了。”
“那将军要赶快打胜仗！”
“当然，我现在就会去收拾东西，打胜仗去！”
“我帮将军收拾！我最会收拾！”
金谷跟在两人身后，听了她们的话，默默看向已经全亮的天——胜仗啊......好像是能打的。
勾衡在离开西阚后，遵照方漾的叮嘱，从南边绕路回临占。
他去西阚时是从中原穿过去的，遇上的山匪不算少，但都顺利躲过了。
南边的路明显要安全许多，一路上无论是难民还是逃兵，都算不得多，甚至有几个途径的城镇比临占还热闹。
“听说西阚又打胜仗了，公主简直是战神！”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回西边老家了？”
“等公主把赤蛟人打退了，咱们就能回乡了！”
“叫什么公主？该叫‘将军’！”
“叫什么不都一样吗？都是我们大荆的英雄！”
“不一样啊，公主听着娘们唧唧的......”
支着胭脂摊子的胖大婶不高兴了，身子一扭，把方才说话的瘦杆儿男人挤到墙边上，叉着腰问他：“什么叫‘娘们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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