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来到和谐山公墓时,天已经偏西,墓地被森林的阴影一点点吞没。斜阳透过树枝,将石碑的轮廓剪成不规则的灰线。
但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战斗的。
“你确定这里还有什么东西?”邦妮站在那口被掀开的石棺前,眉头微蹙,“他都变成我鞋底那坨了。”
“不是他。”爱德华的眼睛落在棺木边缘那圈刻文上,“是这些。”
棺盖表面一圈圈泛着古旧石灰质感的雕刻,在阳光下呈现出几乎看不清的灰银色。
它们排列混乱,却明显不像是单纯的装饰性文字。
邦妮盯着上面那些已经裂痕纵横的古老雕文,指尖慢慢摩挲着一处已被烟熏焦黑的符号,抬手拂去一层灰尘。
那一瞬,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像是某种“意识”轻触了她的额角,冰凉却不带敌意。
“我靠……”她喃喃:“这不是普通的文字。”
“不是。”爱德华蹲下,看着那圈被圣火灼烧却未完全破坏的边缘,“是古拉丁文。准确地说,是古拉丁宗教仪式用语,和现代教堂用的版本不太一样。可能曾被用于异教的亡灵召唤与封印。”
她察觉:“你能读得懂?”
“部分。”他目光沉着,指尖沿着一个字符划过,“这不是我们现代常见的拉丁文,而是中世纪女巫的密派版本,混杂有教会禁文与古萨莫特语的变体。”
邦妮皱着眉,半张着嘴听了整整十秒,最后抬起头,一脸毫不掩饰的疑惑:“等一下,你刚才说的是拉丁语、教会禁文、什么……萨摩什么玩意儿?”
“萨莫特语。”爱德华语气依旧温和,“是古萨莫色拉教派的神秘语系,主要流行于东欧修道院和…”
“好了停停停。”她一手抬起,“别再往下了,我已经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念咒、讲历史,还是在调侃我没有拿过SAT的满分。”
他抬眼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我不是在调侃你。”
“可我是真的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一屁股坐到石棺边缘,“你现在跟那种突然在地铁里开始用五种语言解释灵魂出窍过程的神秘学播客主播一模一样。”
“我可以简化。”他点头,坐在她身侧。
“那它说了什么?”她侧过头。
他轻声念道:“Spiritum tenebrae, transi limen interitus, et revelare veritatem animarum.”
她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黑暗的灵魂,跨越灭亡的门槛,显现灵魂的真相。’”
“听起来不像是诅咒,更像……一种转换。”她低声,“或是通道。”
他点头,又指向下方另一处:“Mors non est finis, sed ianua.”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门。’”他低声解释。
她静默几秒:“我想试试。”
他立刻转头,眼神带了明显的不安。
她举起膝盖作势要顶他一下,结果没碰到,就被他一手按住了脚踝。
他没加力,甚至连指尖都在控制力度。但那动作极自然,就像一个对她身体早已熟悉到某种默契的旧恋人。
“不是死亡的那种试。”她补充,“只是读它。”
“你不懂拉丁语。”
“你可以教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
他看了她很久,终于叹气:“只念前半句。一次。别试图念完整段咒语,这不是玩具。”
她点头。
于是他指着咒文,一句一句教她发音。
他缓缓念了一遍,清晰又平稳地分解发音:“Spiritum tenebrae, transi limen interitus…”
她复述,语音略显生涩,但意外地准确:“Spiritum tenebrae, transi limen interitus…”
就在她念完的那一瞬——
一阵毫无预兆的轻响像电流扫过耳膜,接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被“跳剪”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震动、没有强光、也没有撕裂感。
只是,他们刚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世界已经变了。
邦妮猛地坐起身。
她还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窗帘微动,闹钟还差不多停留在她入睡前的时间点——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她的心跳还在飞速跳动,呼吸急促地撑起身体,但房间熟悉的气味、被子上的压痕、枕头边未喝完的水杯都在无声地告诉她:
她回来了。
她转身跑向窗边,推开,深深吸了一口风。是那种混着树叶、土壤和邻居家草坪浇水后的真实味道,浓烈、鲜活、无法伪造。
而远在福克斯镇另一端的卡伦家,客厅里正发生着一场小型恐慌。
客厅里,六个吸血鬼围坐一圈,刚刚还在讨论一件很尴尬的事:如何帮助家里那个冰山脸吸血鬼追到一个不会被他读心术读出来、还总能把他怼到语塞的人类女生。
“你该试试写信,”卡莱尔温和地说,“你曾经写得不错。”
“拜托,他活得比旧邮政局大厦都久了,还写信?”艾美特咕哝,“老套到骨头疼。”
“我倒觉得挺浪漫的。”爱丽丝说,一边修指甲一边看他,“而且邦妮那种人,你不能太直白,她会拆你所有招。”
“有道理。”贾斯帕若有所思。
“……我觉得如果她喜欢狗,你就别天天晚上出现在她窗外。”艾美特正絮絮叨叨地讲着什么恋爱策略,手里比划着姿势,“你得像只诚恳的金毛,而不是一只夜猫子。”
“她不是那种会被花和诗打动的类型。”贾斯帕一边翻书,一边插话。
“而且别跟她讲你会读十九世纪的诗集。”罗莎莉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这帮男人,总是高估女人对‘有文化’的耐性。”
卡莱尔只是微笑着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本《耶鲁心理学评论》。
埃斯梅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微笑着倾听大家的热烈讨论。
“所以你打算怎么追她?”罗莎莉挑眉看向爱德华,“你打算今晚继续站她窗台上演‘吸血鬼与朱丽叶’第三百五十八幕?”
“我不……”爱德华刚要回嘴,话音却硬生生卡住了。
他身体微晃了一下,像某个系统突遭断电,然后整个人静止、瘫坐在沙发上。
尽管他本来就不需要呼吸,但那种“过于死寂”的状态,让所有人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
“爱德华?”埃斯梅惊呼。
“他晕倒了?”艾美特站起身,走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晃了两下,“爱德华!你还在吗?”这个一米九几的魁梧吸血鬼都紧张到失语。
“我们哪来的‘晕倒’?”贾斯帕眉头紧皱,走过去,手掌半举着,却不知道该按住哪里,最后探手按在他额头上——冰的,像平常一样。
但他确实失去意识了。本就没有心跳的身体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真正意义上的“尸体”。
“他这是……进入昏迷了?”罗莎莉皱眉,“我们能昏迷吗?”
“我们不能。”卡莱尔脸色前所未有地沉,“他没有受伤,也不是受到了别的干扰……但他的意识消失了。”
“他不是死了吧?”罗莎莉喃喃。
“别胡说!”埃斯梅厉声道。
“他像是……被带走了。”爱丽丝低声说,眼睛眨得飞快,似乎试图“看到”什么。
“去哪了?”艾美特问。
没人能回答。
“他是我们当中第一个能‘再死一次’的。”艾美特苦笑,“现在怎么叫他?”
直到五秒后——爱德华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任何前兆。他就像一台重新接通电源的设备,“啪”地苏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你叫我干嘛?
众人几乎齐刷刷僵住。
只见原本“毫无意识”的爱德华缓缓坐起身,动作流畅,神情清醒如常,琥珀色的眼睛在众人之间扫过。
“……你他妈刚才昏过去了。”艾美特说得极慢,“一动不动,全身跟尸体一样,我用拖把戳你你都没动。”
爱德华眨了眨眼,像是缓冲条刚加载完,脑子里的那根优雅神经线就被艾美特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得轻微地“啪”了一声。
他缓缓转头,看向艾美特。
目光极其平静,但平静得像海啸爆发前五秒的海面。
“你说……你用什么戳我?”他的声音非常低,带着一丝典型的“温柔□□”。
艾美特一顿,僵硬地笑了:“呃……不是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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