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邃黑暗,新月在厚密的乌云中勉强透出轮廓,重峦树海也浸没在黛色的阴影中。一径上山,参道两旁伫立的朱砂色供灯在阵地魔力作用下光影迷蒙,血红诡艳,恍若一排排把守黄泉路的怨鬼幽魂。
“到了。”
穿过高耸的仁王门寺庙,甫一迈进作为山门的鸟居,头顶和四周顿时炸响起连片凄厉高亢的鸦鸣兽嘶,风声喧嚣嘈杂,回音妖异阴森。藤丸立香被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正巧没注意脚下台阶直接绊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转身过来接护的剑士怀中。
“Nice,查理。”他擦擦额角冷汗,攀住查理曼的胳膊站稳,“接得太帅了,多亏有你。”
“是嘛!那就好!”得到夸赞的十二勇士之王笑容满满,情绪顷刻间高涨起来,立香眯了眯眼留意其状态——好像还因此提升了敏捷属性?……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嘎、嘎、嘎!可算来了啊!让咱等得好无聊!!”
天远地远傲踞于后方鞍马寺的Assassin遥遥丢来迎客之音,“怎么,上次的可爱小姑娘已经夭折了啊。遗憾遗憾。咱还以为你们会结伴过来领受锻炼呢!”
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破毛病是跟他的新Master学来的吗?!立香怒火中烧到一半,又意识到听他所言,Caster牺牲一事确实与他无关。
“该被锻炼的是你啦,成天蹲在寺里的老寒腿混蛋!”查理曼神态自若地回以颜色,“身为Assassin,就不能拿出之前见面时那样迅捷的姿态现身迎接吗?该不会只是昙花一现的本事,才让别人那么容易就宰了你的Master吧?”
“……哦?虽然是配着圣剑的骑士,口头上还挺嚣张的嘛。”Assassin对换主一事不置可否也不甚在乎,反倒是不快于能力被质疑,“看来……要教教你尊师之道了。”
“你要是能帅气地露两手,我倒是不介意拜见啦。”查理曼一挑眉毛,“不过看上去是不打算出面的样子,那我们就要不客气地进去找你了!”
“嘎哈哈!甚好,这样才热闹!”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鸦鸣和风声中,又暴起阵阵雷霆轰鸣声。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气流的波动中杀意弥漫。立香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从者,对着他打了个“OK”的手势。
“『吾转瞬即逝的荣光啊』(Charle Patricius)——!”
第二宝具解放,牵扯出一波更强劲的地动山摇。石阶开裂,枝杈断折,鸟雀惊飞,走兽四窜。与日式古刹形成鲜明对比的西洋要塞降临于空中,苍蓝色的光耀硬是压住了阴气恻然的红色结界的一角。这次在剑主从商谈之下,吸取上次为展现排面导致过于显眼的教训,尽可能缩减了陆地的面积,只保留一座类似哨塔的建筑在后端,将所有其他用于构筑的魔力都集中于周遭的防守装置。不过要塞外表还是做得颇为讲究,形状对称,斜边利落,两侧的炮台和箭仓错落有致,棱角分明,像一排排黑曜石的管风琴,所奏亦是炮火齐鸣的震耳交响。
总之帅就一个字。这也是立香近乎惯着自家从者的妥协——只要查理开心,多那点造型用的魔力就给他吧。
“Lancer,带Master们上去就位!”查理曼高声厉令的同时,人已经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出去,“进军开始了!接下来全程听立香指挥,以最快的速度杀到Assassin所在的领域!”
他说啥?让藤丸……?!安德森还在注视着凭空浮现的要塞发懵的当口,女武神就轻盈地跃至面前,单手将他揽住送上了要塞,又返回去接立香。少年御主一踩上要塞的地面就熟门熟路地直奔哨塔,并大声招呼着男魔术师赶紧跟上。
“藤丸,你打算干什么!”安德森追着藤丸立香一路跑到哨塔的最顶端,看着他透过闭合玻璃(防弹工事)的瞭望台伸长脖子四面张望,“Saber让你来指挥,认真的吗?他不是才是负责领导的那个——”历史上军事才能卓绝的查理大帝吗?
“这里视野好!”立香没工夫和他说明太多,“安德森先生,麻烦让Lancer听我的话行动。查理需要一口气打到后方,她必须全力协助才行!”
“……OK,OK,鬼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已经干掉三个Servant的你们是比较强!”安德森甩甩头,“Lancer!听到了吗?指挥权交给藤丸了,相信他和Saber去作战吧!”
“是。”
Lancer很快追上了前进中的查理曼,她低低应了一声,余光注意着白银的骑士飒爽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为之悸动的浅笑。
“请多指教啦!”
查理曼觉察到枪之英灵刻意配合自己步调的跟随,向她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执剑前挥,正好猛地扫开了一块受到Assassin的五行搬运术操纵,当头砸下来的巨岩——金石交撞,被他的筋力和剑身的魔力轰然震碎,雹子般四散溅射。
“呣哈哈哈哈!来吧,来吧,来吧!”Assassin的张狂大笑忽高忽低地响着,“手下败将也一起来了,好极好极!那就充分地给你们见识一下,阴阳道的奥义!”
殷红大炽。被圈进阵地内的所有神社和与其相连的参道两旁,遽然张开无数遍布血丝的眼睛——仔细看去,可分辨那是符文杂织,将源自天地的魔力(大源)都吸纳其中的五行阵。密密麻麻,连成阵中任何人都无法逃离的天罗地网,收网之时,群魔出动。自内向外,飞出无数遮天蔽月的鸦羽怪异,清一色戴着凶煞狰狞的长鼻假面,高举太刀,扑涌向路上的两个从者。
“那是……天狗!!”对寺庙文化多有研究的安德森的声调一变,“日本传说中具备通灵能力的大妖怪,——这个Servant居然可以召唤它们作为式神!?”
不止于此。与式神大群配合着,受阴阳术激发的气流也随之凶残狂舞,风暴如同有形的波浪汹涌而来。树木被连根拔起,普通人类会直接被席卷上天,连对魔力低的英灵大概都要将武器插入地面,或借助外物才能勉强稳住。成群结队的天狗借助风势,转瞬就将查理曼和Lancer的身形淹没。那两点白光在黑压压的怪群中,残烛般明灭不清。狂风裹挟着破碎的树枝袭向他们身后的空中要塞,却被激活防卫模式的炮弹精准迎击,只有部分残渣乒乒乓乓击上立香面前的玻璃。
“……查理!”
风将哨塔摇晃得嗡嗡作响,安德森脸色苍白,立香的手也拼命捏紧,声音发颤却果断干脆,“保护好Lancer!这一段先想办法撑过去,抵达由岐神社的时候,再寻找更有利的机会!”
“我知道了,Master!”他马上听到自己的从者激昂的应答,“别担心!我好好的呢。这种程度的魔术和使魔,统统把它们解决掉给你看!!”
覆盖星月的黑红色天穹,随着十二把辉剑翱翔破空的清叱,被耀目的白光撕开数道裂缝。剑士一马当先地凌驾阵前,圣剑咎瓦尤斯铮然长鸣,好似惊雷一闪地扫过一圈,便将所有俯冲而下的天狗的刀剑羽扇纷纷斩断。呼啸的风无法撼动对魔力A级的英灵一丝半点,银色铠甲包裹的足尖稳如磐石地踏过阶梯,腾跃落地,顺势旋身直挥出剑,虹光炸裂,爆发的魔力将那些天狗的本体也一道掀翻。十二勇士化身的辉剑在他的身侧一时护卫,一时佯攻,一刻不停地刺向每一只俯冲下来的天狗,穿透,斜挥,舍弃串在其上的尸身,再辟出。鲜血如喷泉溅射,羽毛成片零落,噼里啪啦掉下的天狗死骸,被圣剑辉光的波动震飞到两侧,再被旁边女武神燃烧魔力绽放的苍蓝火焰吞噬,不见痕迹地消失。
魔性特攻——即便是等级远高于普通使魔的天狗式神,在圣骑士帝拉开架势全力碾压之下也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原本怪群攒动的包围圈逐渐溃散,缺口迅速扩大,直至稀疏到可以从要塞上再次清晰看见两骑的身影。部分漏网之鱼混乱中企图趁着Lancer在风中立足不定偷袭,也被查理曼心随意动的辉剑凌厉拦截,连翅膀一起钉死在地面。
“快到啦,Lancer!我们上!”
一个侧步挡在高挑的女英灵身旁,替她斩落了两只天狗,查理曼潇洒地一甩剑上的血,远眺过去——绕过前方弯道,就是神社扎堆的半山腰,以由岐神社为主心的结界阵眼。只要将其破坏,鞍马寺上空郁结的浓雾应该就能驱散不少,也便于Master们稍后帮忙寻找Assassin及其御主。
“感谢你,查理曼。”
暴风对Lancer多少有些影响,但在剑士的掩护下,她得以毫发无伤地移动脚步,挥出火焰击退式神,并挥舞长枪破坏沿途布设于道旁和供灯上的五行阵,抑制住再生的天狗群。有Servant们在前方开路,要塞安稳地跟随在后,立香听着风敲击玻璃的闷响声,暗暗摸了摸揣在胸口的东西。
“看见了……!”
位于山腰的数座神社,彼此间亦由阵法相连,被两个英灵毫不客气地突入其中,等同踩了地雷区,比先前规模更大的鸦天狗蜂拥而出。妖群后方,扩散出大片连绵不断的苍白幽影,直勾勾地瞪着空洞的黑色深瞳——那是将死灵用作式神加以驱役,令它们吸食身为灵体的从者们的魔力,借以削弱他们的力量。
查理曼和Lancer的眼神同时一凛,这些幽冥刺客并不致命,然而难缠。它们飘忽如风,稍有不慎便会错过斩杀的时机,然后被其掠过身侧,带走微末的魔力。圣骑士指剑向前,十二把辉剑在他头顶盘旋形成圆阵,任何胆敢近身的,无论死灵还是天狗,立刻便会被直坠而下的剑刃贯穿。
“查理,这里不要维持守势,打不完的!”藤丸立香整个人都快贴在瞭望台的玻璃上,那些神社必须一气摧毁,可是聚集的死灵格外恼人,不停抽离从者们的力量,一时无法使用魔力放出,“这些家伙不强吧?那就不要费太大力气,但是行动要快,尽量迅速(Quick)!扰乱它们的动作,找到所有值得突破(Critical)的关键点。查理的话肯定没问题的!”莫如说这根本就是他的最强项。毕竟对领导着诸多勇士的查理曼而言——
还有十二双眼睛陪在王的旁边。
“OK!交给我吧!”查理曼轻巧地舞了个优美的剑花,圣剑在下一秒变成了金光闪耀的长枪,“Lancer也是,按照Master的指示行动噢!”
女枪兵文静地一点头,发挥出敏捷A的极高优势,两杆长枪一前一后,滑过的轨迹连成一片氤氲的光缎,在查理曼枪尖撩起的苍碧色清风的包裹下,两骑的身影如梦似幻地不断交换,让本就只会按照魔力浓度扑击的死灵顿时乱如无头苍蝇,刚以为猎物在爪下,眨眼间就变成了另一柄招呼上来的武器,能从中获取魔力的机会少之又少。另一方面,在被冲散的死灵和天狗的缝隙间,每一击都让剑枪二骑捕捉到些许细微的防备薄弱处,左一样右一样,比聚沙成塔的速度更快地向绝对把握的临界靠拢。
快了,再等等,再一下就好。立香全神贯注地死盯战场,肉眼无法跟上英灵的速度,但他了解他的从者的习惯。准备就绪的刹那间,查理曼陡然向前一纵身,跳出死灵的包围圈,立在连两位御主都能看出位置绝佳的进攻处,由岐神社的正对面。他昂首站直,将威风凛凛的背影烙进少年御主的视线。
……就是现在!
“Lancer!支援查理,拜托你!!”立香冲着极光般绚丽的女子大声呼喊。
“……大神奥丁啊……!”
完全掌握了少年命令中的含义,Lancer平伸手掌,蓦地向着斜前方的查理曼挥出去,从她手心中漾起如同金色火苗一样的灼灼光华,一瞬浸润了银白铠甲的圣骑士的全身上下。
技能。『英雄的陪侍』——
那是作为瓦尔基里指引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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