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双手撑在扶倾耳后的石壁上，将她困在自己身前，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盯她，
“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妖？”
扶倾背贴冰凉的石壁，能清晰感受到哪吒呼出的热气扶过脸颊。
她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崽真有意思，“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少废话。”哪吒又逼近一些，小而挺翘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救我，帮我，总要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一切？
扶倾在心里苦笑，这崽子这么痛恨妖怪，她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不仅是鬼怪妖魔里打头坏的，还是坏的里最坏的那几个。
她是大魔头，是吸食心瘴欲念的心魔，是他最痛恨的妖怪。
山林重归寂静，只有山虫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在哪吒来之前就点起的篝火，发出噼啪的燃烧声，映出两人暖暖的影子。
“你猜？”
扶倾勾起唇角，用轻佻掩盖内心的慌乱，她向来如此，所以做得滴水不漏，“猜对了有奖励哦。”
哪吒眯起眼睛，他总归还是个小孩，一听有奖励，虽说嘟囔着谁稀罕，也就顺着她往下猜了。他上下打量她，从她的身体看到四肢，从脖颈看到头发丝，扶倾被他看得心里开始发毛。
终于，他的眼神在她眼睫处定住了，
“猫妖。”
扶倾眨眨眼，有些期待地问他，“为何？”
哪吒非常肯定地开口，“狐妖太媚，蛇妖太邪，兔子精又柔了……”他掰着手指举例子，“你外强中干，装腔作势，性情多变，喜欢睡懒觉，胆子还小……”
哪吒讲得起劲，丝毫没看到扶倾的脸色越来越黑，
“你高兴了就蹭过来，不高兴了就挠人，生气了还会炸毛……”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很对，点点头，一锤定音，“你就是只坏猫。”
扶倾：“……”
拳头痒痒的，好想把他的脸狠狠贴上去摩擦一下啊。
她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那真是恭喜你啊，一猜就准。”
哪吒见她似是被自己说的心有不快，撇撇嘴，坐了回去。
他其实没说全。
此时山谷月光透白如洗，此间少女碧玉年华，不施粉黛，眼角泪痣平添几分妖异，却衬得她有若花树堆雪，不似凡间女子。她行事随性散漫，言语轻佻慵懒，只一双笑眼狡黠灵动，确实是像极了……
一只小猫。
但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若是说了这些，这妖女定是要尾巴翘到天上去，得意的要命。
“哼，奖励呢？”
哪吒冷着脸，抱臂问她。
本来是想找些新奇玩意儿送他的，但见他这样说自己，扶倾非常不开心，存了心要报复回来，于是摇身一变，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化作一只通体乌黑的长毛猫儿，她灵巧地小跑几步一跃上他手臂，故意拿脑袋蹭他的胸口，尾巴还一甩一甩地勾他下巴，“奖励来咯～”
哪吒僵着身子，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吓傻了？”猫耳抖了抖，舔舔爪子，“我们猫妖最擅长化形了，这个模样喜欢吗？”
哪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后缩，把她甩出去，背“咚”地撞上山壁，直到无路可退，“你、你别过来！”
“怕什么？”扶倾落地歪头，“我连原型都给你看了，这下该相信我了吧。”她的尾巴轻轻缠上哪吒的手腕，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松手！不、不对，松尾巴！”他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扶倾还就偏不，又挤进他怀里打滚还顺便伸了个懒腰，露出柔软的肚皮，甚至把两只爪子搭在他锁骨处，踩了踩。哪吒只觉这肉垫软乎乎的，带着温热，他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羞。”
扶倾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喵呜”一声，直接凑上前去，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尖。
“！！！”哪吒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手忙脚乱地去抓她，“妖女！给我下来！”
“不～要～”黑猫轻巧地躲开他的手，三两下窜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又变回人形，只剩下一对耳朵和尾巴甩甩，坐在石头上得意地晃着腿，笑得前仰后合，“李哪吒，知不知道你现在脸跟糖葫芦一样红啊！”
“闭嘴！”哪吒恼羞成怒，要跳起来抓她，奈何身高不够，只能被她居高临下地俯视。
“叫你骂我！”
扶倾非常记仇，手指一动，抓了块小石子就往他身上扔，“小矮子，砸死你！”
“扶！倾！！！”
哪吒突然扑到山石处，想要爬上来，就在他要拽到自己尾巴之时，扶倾轻巧一跃避开他的手，又化成黑猫落在另一块石头上，
“就这？不过如此嘛。”
接下来的半柱香里，山洞里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哪吒使出浑身解数却连一根猫毛都摸不到，扶倾灵活地不可思议，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还不时回头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有本事别跑！”哪吒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黑猫蹲在山洞最里侧，尾巴悠闲地摆动，“有本事来抓我啊～”
哪吒盯着那只得意洋洋的黑猫，突然计上心头。他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向篝火，却在距离黑猫三步远时，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哇——！！！”
“喵嗷！！”
黑猫瞬间炸毛，整只猫弹起三尺高，落地时全身毛发竖立，尾巴膨大如鸡毛掸子，惊恐地环顾四周。
哪吒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用她的话嘲讽回去，“不过如此！”
黑猫的金色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笑弯了腰的哪吒，片刻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跳上一块高岩，背对着哪吒开始舔毛，尾巴砰砰甩在石头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生气”的气息。
哪吒的笑声渐渐止住，他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喂，妖女……生气了？”
黑猫不理他，继续专心舔爪子。
“……我就是开个玩笑。”哪吒戳了戳黑猫的背，却被一尾巴甩开。
山洞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哪吒抬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背影，抿了抿唇，在袖袋里摸索一阵，找出扶倾给他买的饴糖，他轻轻掰下一小块，举着手小心翼翼递到黑猫面前，“给你吃糖。”
黑猫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哪吒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把糖贴到猫鼻子上了，“吃不吃啊。”
黑猫终于转过头，金色的猫眼斜睨着他，眼神里分明写着“就这？”
但她也没有为难哪吒，低头嗅了嗅他手中的糖块，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把糖叼走。扶倾在半空中变回半人形，轻巧地落在他面前，吃着糖挑眉看他，“学得挺快啊，还知道哄人了。”
“谁、谁哄你了！”哪吒红了脸，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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