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兹尔,黑兹尔……你醒了,愿意跟我走吗?”
黑兹尔的脸深陷在棉被中。长久的疾病让她肌肉萎缩,因过于年幼,这先天的衰弱几乎让她无药可救地滑向生命的终点。
这道声音是……爸爸?
她睁开眼睛,面前赫然是本该出门劳作的爱德华。
为什么今天他没有选择出门了?
爱德华的声音十分温柔,道:
“我今天做了很多事了,亲爱的黑兹尔,你现在才醒过来,错过太多事情了。”
黑兹尔揉着眼睛,露出微笑,准备起床,伸了一个懒腰。
“你做了什么?”
屋外好像不过是一日之晨,阳光尚且微弱,村子里弥漫的雾气还未完全退散,鸟儿声声鸣叫,空气中充满着时令花朵的香味……
不对,花朵的香味中似乎参杂了什么其他古怪的味道。
爱德华将她今天要换上的意思拿到床边,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即使黑兹尔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呆在家里、卧病在床,但他给她缝制了许多美丽的衣裙,每天早上会为她搭配好每天的衣物,然后,为她轻轻梳理长发。
此时也是一样,黑兹尔穿上那件十分漂亮的裙子坐在梳妆台前,父亲拾起梳子,为她梳理长发。
他似乎格外喜爱这头浓黑亮丽的头发,即使倒映在镜中,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喜爱都快要溢出来。
爱德华一边梳理着,一边给她讲述今天更早时候他究竟做了什么。
“我看懂了那本书……
所以我付出了实践。
我给人们带来了祝福,他们会开心的。”
黑兹尔头脑昏沉地听着,爱德华梳理着她头发的手却顿住了,看向屋外。
“你母亲他们要回来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爱德华加快,给她的长发打上一个俏皮的蝴蝶结,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黑兹尔从椅子上站起,手被爱德华温柔地握住,向着门外而去。
真是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了。
黑兹尔踏出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小小地兴奋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阳光下的村落……
布满了血迹。
距离屋门前,最近的是一只断掉的手臂,那具失去了手臂的尸体躺在不远处,一双眼睛还惊恐地大睁着,与黑兹尔的视线正对着。
不、这是什么?
她紧握住父亲的手,忍不住靠近了他一点。
她的目光远眺,看向村落之中,到处、到处都是……尸体、鲜血。
爱德华却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一般,步履不紧不慢,仿佛他们正穿行在宁静村落的早晨一般,只是要迎接远去集市的妻子。
不对……父亲,不对。
黑兹尔的手发着颤,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爱德华察觉了她的步伐变慢,似乎是觉得她累了,停了下来,俯身对她露出微笑:
“黑兹尔,要坐在我肩膀上吗?不过你可是个大姑娘了……”
按照往常,黑兹尔早就会高高喊上一声表示自己有多生气他提出这个愚蠢的建议,但此时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她道:
“爸爸,他们都死了……”
您看不见吗?
爱德华闻言微愣,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四周,了然地点点头。
“是的,他们不能都这样放着。
妈妈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看到这里乱成一团肯定不会高兴的。”
他松开黑兹尔的手,对她嘱咐道:
“请等候一会,等我把这里打扫一番,再去村口吧。”
黑兹尔浑身战栗,离开了唯一温暖的源头,站在村庄内,弥散的雾气仿佛被这一片片的尸体、鲜血染上了新的颜色。
她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忙前忙后,将那些尸体的断肢、躯干拾起、拖走,将他们堆放在村内一颗巨大的树木之下。
那颗树木在村落之中生长太久,自大黑兹尔有记忆起,她便会在这颗树下见到村中来来往往的人们。
但此时那些曾经经过这颗树的人们都化作了一堆又一堆不会再移动、不会再说话、交谈、欢笑的东西。
像石头一般横陈,不再说话,没有生命。
爱德华走进一扇门后,将自己双手的鲜血清洗干净后返回,想要再牵住黑兹尔的手,黑兹尔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距离。
爱德华却发出宠溺的轻笑:
“等太久了?”
他抓住黑兹尔发颤的手,似乎发觉她的手似乎太冷,像以往那般,用双手拢住她的手好让她稍微暖和一点。
村口处,在晨起的浓雾之后,阳光正缓慢穿透这弥散的模糊。
他们看到了那遥远的两道身影,穿行在田野之间,是奥菲莉亚牵着兰斯特正在行走。
兰斯特似乎心头雀跃,在阳光的田野下难得活泼,牵着母亲的手跳过一颗小石头,抬起脸与母亲相视而笑。
黑兹尔感到心头的战栗。
母亲、母亲看到了这一切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父亲的嘴边依旧是那抹所有人都万分熟悉的温柔笑意,带着缱绻与幸福的意味。
那是感到幸福的模样,那、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做出这一切?
不远处,母亲顿住了,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即使她知道母亲看的并不是她,但依旧几乎让黑兹尔感到窒息。
父亲的声音响在头顶,迷惑不解:
“奥菲莉亚……看起来不太高兴,为什么?”
黑兹尔颤巍巍转过身,在阳光下,村口后方,那颗高大的树木之下,堆积的尸体沐浴在阳光下、几人的眼中。
母亲与兰斯特说了什么,快步向这边走来,越走越快。
她金色的长发在秋季同样翻着金黄的田野里穿行,是黑兹尔十分喜爱的灿烂色彩……
她的母亲……变得满身血迹。
离开那座村落前的最后一眼,是母亲缓步走向田野间找寻陷入昏迷的兰斯特的背影,沿路的鲜血蜿蜒至田间。
父亲抱住只能躺在地上的她,低声安抚着,鲜血却不断从肺腑溢出,将她的衣物浸湿。
他们背道而行,不再相见。
所以啊,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父亲衰老死去,她继承了父亲身上的“神明”,自无数个濒临崩溃的梦境中,她听到了父亲当时的心声——
“死亡是加冕、祝福。
你从没有真心祝福某个人死去吗?
困苦生活的背后,死亡是唯一的真理。”
他一定是疯了。
黑兹尔想,这或许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吧。
——
讲述完那段兰斯特无法看到的时光,在城堡深处的石室内,黑兹尔伸手拨开中心石棺内铺散开的洁白花朵,露出其下那张宁静的面庞来。
爱德华一如没有死去那般,头发乌黑,皮肤细腻,时间对他毫无办法。
兰斯特:“我很抱歉。”
黑兹尔坐在石棺旁,背对着兰斯特与洛温两人,两人只能看到她发颤的指尖。
兰斯特继续道:
“我很抱歉,当时让你独自承担那一切……”
黑兹尔收起那颤抖的手指,紧紧捏住,不叫它们暴露自己过多的情绪,转过脸道:
“我没有一天不羡慕你,兰斯特。”
兰斯特浑身一僵,为这过于直白的言语。
黑兹尔:“我们是一起孕育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们的命运如此不同。
父亲给了我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眸子、女巫的血统。
母亲给了你……灿烂颜色的一切。
你的身体都比我强壮太多。小时候,我喜欢攀上高高的树,但父亲从来不许,可你却可以做,即使你摔下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兰斯特:“我从来不知道……”
黑兹尔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刻薄的话语继续:
“你看看你现在,王公贵族,荣誉加身……
我真的不明白,兰斯特,好好当一个永远沉睡不醒的孩子不好吗?就像你当初那样做的一样,昏迷在阳光下,醒来就可以面对全新的、灿烂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来到这里见证我无法更改的苦难?
做一个洪流中的蚂蚁,在激烈的潮流中狂奔,然后轻飘飘地死去?”
兰斯特:
“如果我忘记了你们,我宁愿死去。我从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这幅模样,姐姐……
而我来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带走一切的苦难,将诅咒驱逐、将恶魔重新——”
黑兹尔德目光因他的话微微波动着,但听到最后一句,却无可奈何地发出轻笑,打断道:
“不,做不到的,兰斯特……人类是无法战胜祂的。”
兰斯特哽咽住,他无法辩驳这一句。
洛温道:“但是我们也做不到坐以待毙。”
黑兹尔头一次看了洛温,两人的距离让她意识到什么,她低下头去,不再争辩,吐出一口气,从石棺边站起身。
她的眉目在昏暗的光线里模糊不清,道:
“在极夜,兰斯特,那颗枷木,就是诅咒的源头,祂的栖息之所,万恶之源。”
石室中心,石棺之下,白色光圈的痕迹缓慢浮现,层层起浪渲染开来。
兰斯特眉心一跳,伸出手,正要说出什么,却见黑兹尔看了过来,那目光分明说着——真是长大了啊。
兰斯特的手指颤抖。
黑兹尔开了口:“兰斯特,你们走吧,这里有结界,坍塌后,不会波及外部。”
兰斯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兹尔黑色长发在迭起的风浪中翻飞,地面的光芒照亮她的眉眼,她的眉眼舒展,是一个笑容,温柔又释然。
“那我……还能怎么做呢?”
那光芒大盛,洛温喊道:
“来不及了!”
她抓住兰斯特的胳膊,向洞口扑去。
“轰————!!”
一阵巨大的响声在身后那层被浓黑雾气弥漫覆盖的“门”中,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那层雾气却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碎石堵住的通道。
兰斯特站在碎石前,手轻轻贴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再见……”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他亲爱的姐姐……
——
斯林顿的城堡外,梅林在风雪中立定,身后是层层军队,身前的城堡之上,倒下的士兵鲜血浸染城墙。
梅林:“够了!请停止攻击!佩里格·斯诺已经死了!但国家依旧需要存续!
我是梅林·卡莱……前公主之子!
现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继承这个王座?”
四下一片寂然,他们纷纷抬起头,看向最前方转过头的那道身影,一头水蓝色的短发,在北国经年不断的寒风与狂雪中仿佛和天地相融。
随后,辽阔的士兵方队中,一名高大的将领带头的呼喊道:“新王!”。
紧接着,层层士兵们齐声喊道,声音越来越嘹亮,震天动地:
“新王!新王!新王!……”
城堡深处,洛温站在舞厅中央,脚下是成堆的尸体,正散发着黑色碎片飘向上空而去。
她耳尖微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下方传来一道不知何时染上几分沧桑的嗓音,西蒙道:
“洛温小姐,这情我们雪狼岭还了。”
洛温低下头去,与疲惫的西蒙对上视线。
下方雪狼岭的众人身上大多挂了彩,正休息着,兰斯特蹲在地上,为少数几个身负重伤、几乎开膛破肚的魅治疗。
菲尔丁在一旁辅佐着他。
上方的大红色绸缎早就碎得七零八落,与遍地的尸体、鲜血混杂在一起。
洛温道:“你听到了吗?”
西蒙凝神,只听到建筑似乎因什么而震颤着,有什么正在撼动长空,但究竟是什么?
他爬上高高的尸堆,洛温身边,听到了那接连不断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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