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轻手轻脚的黑影摸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略微踉跄着,沿着墙根摸到了一台摩托上。摩托旁边的黑暗中突然站起一人,用枪抵在黑影上。
黑影慢慢转身,对方立刻认出是谁,惊喜地低声说:“你终于回来了,六十四。”
这黑影是六十四,而用枪抵着他的,是丁香。
丁香收起枪,打量着六十四:“你成功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紧张了?要是没得手,要不要我帮忙再来一次?”
六十四面无表情地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浮现出笑意,同时从怀中慢慢抽出一根一尺长的黑棒。
丁香大喜过望:“我就知道你行……你受伤了吗?怎么脸这么白?”
话音未落,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几条街之外火光冲天,一团火球腾空而起。
“不好,我们快走!”六十四说着,把那根黑棒塞到了丁香手中,随即立刻拉着丁香转身跳上摩托,两人疾驰而去。
丁香骑着摩托左冲右突,在大街小巷穿行。
“这不是我们来的时候的路线。”六十四纳闷地说。
“你的任务完成了,我还有我的任务。”丁香笑着回答六十四。
“你的任务?”六十四不敢再多问,他担心那样显得自己太奇怪。
实际上,他现在说每句话做每个动作都担心自己太奇怪。
“你是怎么做到的?”丁香问,“之前杨先生派出过两次,都失败了。”
六十四似乎早有准备如何回答:“别忘了,我曾经是他们的一员——现在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丁香用瞳孔操控着面罩上的地图,定位了一个闪着红光的点,摩托加速了。
一路上,他们绕过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终于在穿越整座城市后,停在一栋建筑物前。
这座两层的建筑物嵌在一片高楼大厦之中,很容易被无视,而这又是很容易被无视的一片街区,尤其整片建筑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丁香带着六十四摸了进去,走了很深,黑暗中突然伸过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丁香的脖子上。
“你看不见这光明下的黑暗。”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说。
丁香的声音毫无惧色:“只有失明才能看到真相。”
“进来吧。”那沙哑的声音没有了敌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一盏微光亮起,六十四隐约看到了一间装满了药物的小屋。一只苍老的手把一盏昏黄的提灯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一个驼背的身影开始在满是大小药盒的架子上翻找,很快便拿出一个灰色的盒子递给丁香。
“就这么多。”一张满布皱纹的脸出现在六十四的视野里,“先用着,我再去想办法。”
丁香接过盒子,放进了背包里:“您辛苦了,注意安全。”
“他是谁?”那张老脸指着六十四问。
丁香回头看看,说:“他是新来的,大人物。”
老脸点点头:“你该去下一站了,我这有,可是也不敢给你。”
“每次都要和我絮叨一遍。”丁香笑着,带六十四走了出去。
“这小伙子眼睛挺亮的。”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我从没见过眼睛这么亮的男孩子。”
丁香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敢看六十四。
两人走出那栋建筑,跳上摩托,离开了。
六十四在后面越发忐忑,忍不住问道:“那是谁?”
丁香一边用瞳孔调试着头盔上的地图一边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取一次药。”
“药?什么药?”六十四问。
丁香叹了口气:“杨先生有头疼病,他之前跳伞逃生时,受到了爆炸冲击波的伤害,那伤害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他,他必须定期按时服药,才能摆脱那种痛苦。”
“现在我们去哪?”六十四松了口气。
丁香却没有回答,摩托也慢慢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仅有的几根高高的路灯杆上,几盏路灯或明或暗,似乎许久没有过维修更换,不知是史泽尔缺乏管理经验,还是被负责维修的人黑了经费。
六十四的视线越过丁香的肩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摩托的正前方,是站成一排的一队士兵,虎视眈眈地向摩托走来。当中一名士兵边走边喊:“双手举过头顶,下车!”
“我说一二三,你就跳车。”丁香低声说着,同时双手慢慢从两侧举起。
“一……”
对面的枪栓咔咔拉响。
“二……”
当她双手举到双耳侧面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三”,猛地起身,和六十四同时跳下了车,身下的摩托风驰电掣般笔直地飞了出去,如离膛的炮弹一般砸向对面的士兵。摩托迅速吸引了士兵们的火力,几把枪一齐朝着摩托开火,子弹打在上面迸发出一片火星,由于从几人中间穿过,士兵们只顾开火,却没注意到击中了对面的队友,当即两边各有一人倒在了对方的枪下,站在中间的一人则躲闪不及,被冲过来的摩托拍了个血肉模糊。
六十四跳下车闪在一旁,看到摩托冲出去的瞬间,丁香双手从肩膀后面抽出一根黑色的金属鞭,猛地抡了出去,一下子缠在一名士兵脖子上,一把拽倒在地,又迅速飞奔过去,狠狠踩了士兵肚子一下,又飞起一脚踢倒另一名正要向自己射击的士兵,又蹲下一个扫荡腿,把旁边两名士兵绊倒。剩下两名士兵被她鬼魅般的动作绕得眼花缭乱,还来不及举枪,只见丁香手下一使劲,将钢鞭从那士兵脖子上抽了下来,那士兵的颈骨被抽得转了一个圈,咔吧一声断了。钢鞭飞到一名士兵手中的枪身上,一把被丁香拽到手里,对着那士兵就是一个连发,士兵应声倒地。
丁香正要瞄准仅剩的一名瑟瑟发抖的士兵,突然不远处又闪动起十多处火光,子弹如小雨一般泼来,丁香的身体一震,手臂被擦伤了,头盔面罩嵌入了一颗子弹,裂出了无数纹路。她向后打了个滚,刚好撞在一人身上。她抬手正要打,只听六十四急切地小声说道:“是我!”
丁香松了口气,立刻拉着六十四一起匍匐在地,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夜色中,十多个士兵正在快速接近。
丁香胸有成竹地把那把枪塞到六十四手里,低声说:“一会儿我从左边冲过去,你拿着这把枪从右边……”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右侧肋下一阵发凉,随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让她全身无力,像是有一条冰凉的毒蛇钻进了她的身体里,直逼她的心脏。
她扭头一看,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伤口汩汩冒着鲜血,顺着握着匕首的手看上去,是六十四阴森可怕的脸——居然还带着一点温情。
丁香感觉说不出话来,她张着嘴,瞪着一双惶惑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六十四。
“对不起,我要为我的父亲报仇。”六十四小声说。
“我……忘了……”丁香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说出几个字,“答应我……做个……好人……”
丁香看到六十四的左眼里全是闪烁着金属晶体的冰冷,右眼里却有悲悯的温情。
“我答应你!”说着,六十四猛地转动了一下匕首,又狠狠捅得更深了一点。
丁香死了。
不知为何,六十四丝毫没有轻松起来,尽管他终于亲手除掉了身边盯梢的小密探。他只是守在丁香的尸体旁边,右眼流下了一行热泪,左眼留下了一行热血。
十几名士兵冲了过来,为首一名士兵大喝:“不许动!”
“不许动你个孙子!”六十四厉声吼着缓缓起身看着他们,“是我给你们发的坐标位置。”
他的左眼闪过一丝寒光。
2
钻心的疼痛伴随着麻醉剂的蔓延,让整个身体都是一种瘫软无力和麻木的状态。
六十四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觉得只有右边的灯开着,而左边是一片黑暗。
他努力把头偏向左边,发现不是左边的灯没有亮,是自己的左眼看不见了。
他努力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扣在了自己的左眼上,但是意识里双手都举到了脸边,眼前却依然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机械手臂在忙忙碌碌。
还好脖子能勉强转动,他看到左边的墙上有个模糊的人影,也是躺在那里,刚好与自己对视。他努力抬着沉重的眼皮看过去,只见那个人的脸上有一个大黑点,像是没洗干净。
除了那个大黑点,他恍惚间觉得那个人非常熟悉,是自己经常见到的人。
其实只过了几秒钟,他就想起来了。但这几秒钟,却像几百年一样漫长。
他终于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看到的,只是一面金属墙上的倒影。
那么自己脸上的那个大黑点又是什么?
他感觉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头一阵阵发沉,偶尔似乎头偏一点会更舒服。
他就这么把头一歪,手术台边的一张小桌上,一个金属托盘里的一样东西赫然进入视野。
一个圆圆的白白的球,一侧是一撮肉丝,另一侧是一个圆圆的黑点,像是嵌在里面一样。整个球体满是血丝,浸泡在一小团血泊里。
看着看着,他开始颤抖起来,整个脸都在颤抖,眼皮,鼻孔,嘴唇,甚至额头都在颤抖。
那是一个眼球,一个人类的眼球。
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在自己模糊的倒影中看到的大黑点是什么。
那是自己眼球被取出之后留下的大洞。
那份说不清的疼痛瞬间集中在了自己的左眼眶,他努力想喊出来,却听不到自己的任何一点声音。这时,脑袋下面有什么东西强行扳正了他的头,他仅存的右眼看到一条机械手臂上捏着一个鸡蛋大小的手电筒形状的东西,向自己慢慢伸了过来。同时,另一条手臂在他的脖子上扎了一下。
他无力抗拒,甚至无力感受,只觉得左眼眶被一团冰填满,一股寒彻脑髓的冰流从脑际贯穿全身,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双眼缓缓睁开,看到面前坐着一个人,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是史泽尔。他的头发又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从眼角开始遍布到了额头和两颊,目光中满满地是对自己的善意。
“你醒了。”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平静,温暖,充满威严。
“我睡了多久了?”六十四瞬间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不到一个小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史泽尔说着,伸手在六十四面前晃了晃。
六十四这时才想起之前的事情:“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梦见我的眼睛,被人挖了出来,然后……又被塞了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大脑……好可怕……幸好是梦……”
史泽尔一下子站了起来:“太好了,看起来你比我想象的恢复得还快!”他边说边走到一旁,六十四这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那间手术室,来到了一间像书房一样的屋子里,却不只是书。
他正在环顾四周,突然灯灭了,整间屋子黑了下来,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停电了?”六十四紧张起来。他努力试图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突然,房间里四处泛起了一片红光,所有的陈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正在努力试图寻找红光的来源,突然听到咔吧一声枪支组装的声音,猛然看见一支步枪握在了史泽尔的手里,史泽尔整个人都变成了橘红色,而他手中的枪则成了紫红色,最让他诧异的是,在枪身上,还有闪光的数字。
“你看到什么了!”史泽尔一边快速组装枪支一边厉声吼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六十四语塞了。
“快说!”史泽尔把枪口对准了六十四。
“战斗力三百六十……”六十四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敌意六百,反应力一千,伤害能力……四千八百……”
史泽尔哈哈大笑着放下了枪,打了个响指,灯亮了。
“现在敌意是50了。”六十四松了口气。
“你成功了。”史泽尔微笑着说,“我们都成功了。”
“这是怎么回事?”六十四一脸疑惑。
“我给你装上了一只特殊的眼睛,你在任何环境里,都能游刃有余,看清你身处的地方,以及你可能遭受的攻击,你不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但我们依然要保护你。”史泽尔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严肃。
“所以,你挖掉了我的左眼。”六十四看着史泽尔,左眼中掠过一丝金属的寒光。
史泽尔点了点头:“怎么样,后悔吗?”
六十四摇了摇头:“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接下来,我告诉你都做些什么。”史泽尔慢慢凑到六十四面前,“首先,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已经都被锁定了,除了那个小姑娘,还有杨子英。”
……
六十四发现自己把丁香刚刚带自己走过来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已经顺利地又回到了那处偏僻的建筑物旁边。
他再次看到了那扇门,正要打开,旁边伸过一根黑色的棍子抵在了他的腰上,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不见这光明下面的黑暗。”
别人眼中的一团漆黑,在他看来却只是泛着红光的清晰画面。他扭头对着那老者微微一笑:“我看得见。”
那老者愕然了:“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的领口被六十四一把抓起,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门上,门板被撞塌了,老者像个球一样滚到了屋里,连忙爬起来,黑暗中却见六十四的身影到了跟前,抓起自己的领子,再一次狠狠丢了出去,撞在墙上,弹到地上,爬不动了。
六十四不管他,自顾自走到了药柜跟前,一把拉开柜门,在药堆里扒拉了几下,拿出两盒药来,走到老者跟前蹲下晃着药盒:“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明明有这种药,却不让我们带走?”
“你们?”老者嘲讽地笑着,虽然他看不清六十四的脸,“那姑娘已经被你害死了吧?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你们才是坏人!制造暴乱煽动破坏输出死亡的不就是你们吗!快说!”六十四恶狠狠地吼道。
老者咳嗽了两声:“不怕告诉你,这两种药,每天单独买的人都会有很多,但是一起买的,只有万中无一的可能,因为它们一起使用的药效,只能治一种万中无一的病,所以,每次她来,都只在一个地方取一种药,否则……咳咳咳,一眼就能看出是在一个地方取的。那样的话,这个地方马上就会被发现,用药的人也会陷入危险……“
“你觉得你这个鬼地方现在没被发现吗?”
老者似乎看穿了六十四的心思:“我猜你也不知道另一处在哪吧?哈哈哈,你把全城的药店都扫干净,就可以了。”
六十四语塞了,他如果那样做,制造破坏和骚乱的就成了他自己。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六十四抓着老者的领子喊。
“可惜!可惜啊!”老者大吼了两声,随即头一歪,咬舌自尽了,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六十四看着老者的所有数字都变成了0,身体也变成了灰色,便松开了老者的尸体,把手背上溅上的血在老者身上蹭了蹭,站起身来。
他突然想起,在他把匕首刺进丁香身体之前,丁香的战斗力和破坏力数值已经极高,但是敌意,是0。
他晃了晃脑袋,又敲敲脑壳,他不能让这些记忆扰乱自己。
他捡起那两盒药看了看,冷笑着:“我就不信了,还真能知道是在一个地方?”
3
忽闪的警灯划破夜的黑暗,一队队士兵不断穿行在各个街道,一双双脚上的战靴像是要把大地踏碎,每个人的脸上像是被同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表情。一名军官对着士兵们训话,然后带着士兵们跑进了长街的夜色里。
街边一幢楼房的黑漆漆的房间里,窗帘动了一下。
杨子英叹了口气,放下窗帘,转身走回房屋中间,坐在凳子上翻看桌上的药盒。
站在一旁的六十四诚惶诚恐地看着他。
“所以,丁香是为了掩护你,独自引开了他们?”杨子英平静地问。
“对,”六十四说,“她说,我带来的东西十分重要,不能被他们抢回去。”
杨子英把药盒放在了桌上:“这两种药,是在同一个地方取的?”
六十四有些慌乱:“是……来不及了,我也忘了问丁香还有哪里可以取药,于是就……都怪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同一条街上……”
杨子英看看他,笑了笑:“不怪你,这是早晚的事,早点来,也未必是坏事,史泽尔不会放过我的。”
“东西……您收好了吗?”六十四试探着问。
杨子英冲他拍拍身上:“贴身放着,你出生入死抢来的,我怎么能随意丢弃?”
六十四眼中,杨子英的各项数值都保持在低位,敌意甚至比史泽尔还低,最高时不超过30。
六十四心念一动,他感觉到了些什么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惨死的父亲的样子马上出现在眼前,他咬咬牙,驱散了脑海中的杂念,瞪着眼睛又看看杨子英,随即按亮了一块射灯,举着射灯照向墙角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木质柜子。他走过去,拉开柜门,又拧了拧柜子的把手,柜子后面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
“先生,走吧,这条地道,不是可以直通城外吗?”
射灯照亮了洞口,也照亮了杨子英的脸。他二目炯炯有神,看了看六十四,点点头,转身回到窗边的桌前,把那几盒药放进了一个黑色的背包里,便转身走了回来。
他看看六十四:“我们是不是等不到丁香了?”
六十四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他努力让自己灵魂的罪恶挣扎看上去只是一份歉疚和牵挂。
“但愿其他人都能全身而退吧……”杨子英叹了口气,背着背包欠身钻进了洞口。
洞里是一条深深的隧道,一级级台阶忽宽忽窄,与其说是人工搭建,不如说是被无数次踩出来的。六十四举着射灯走在后面,向前给杨子英照着路,却无法照亮更远,看不清到底有多远。他们的前面,都是黑暗,他们的后面,也是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隧道尽头,射灯照出是一片黑黢黢的平地,石板铺就的地面潮乎乎的,提鼻子一闻,周围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耳边是若隐若现却一刻不停的流水声。
六十四第一次来到这里,杨子英却像是轻车熟路,他拿过射灯,四下照了照,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下水道?”六十四轻声问。
“对,”杨子英低声说,“这里就是这座城市的下水道,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之前由我和史泽尔共同设计改造过,为的就是配合星际移民计划。”
说到这里,他有些黯然,空气中只剩下他和六十四的回声。
六十四走上前去:“这个还是给我吧。”他伸手试图接过射灯。
杨子英平静地看看他,笑了笑,松开了手。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行进,六十四举着射灯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杨子英在前面却胜似闲庭信步。
嘀。嘀。嘀。
地道里阴暗潮湿,不断有水滴从顶壁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打在杨子英和六十四头顶身上。六十四不但要小心滑跤,还要留意路上不断出现的坡道和石墙,登高爬低,很是费力,但杨子英却好像能看清沿途的一切,整条路走得如履平地。
六十四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轻声说:“您小心……先生,您都这把年纪了,身手还这么敏捷?”
“这也是我要跑出来的原因之一。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受了刺激,必须依靠药物维持状态吗?我这是用我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我要找到突破史泽尔的药物控制的方法,不能让他通过各种借题发挥,强迫人们注射他提供的药物,美其名曰是为了抵御我制造的病毒,实际上他注射的就是病毒。”杨子英说着,哑然失笑。
“他注射的是病毒?”六十四瞪大了眼睛。
杨子英看看他:“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你注射过?”
六十四连忙摇摇头。
“他注射的东西,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会让人产生依赖,这种依赖会让人们别无选择,进而让他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情感,控制了自己所有的选择,没有了自己的快乐,也没有了自己的痛苦,总之,没有了自己的灵魂。”
“您觉得我有灵魂吗?”六十四问。
杨子英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凡是逃到那个岛上的,都有灵魂,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说罢,他转过身去,继续前进。
六十四盯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杨子英又要爬过一道矮墙,前方突然隐约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些许人在接近。他又翻身回来,背包撞在了矮墙上。六十四连忙靠上去:“您没事吧?那东西……要不还是带在我身上吧!”
杨子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快赶路吧!”
“您还是交给我吧,丁香他们……不在了,我必须保护好您的安全!”
杨子英又回头看看他,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带在身上了?”
六十四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杨子英的敌意一下子窜到了90。这时,矮墙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子英一动不动地听着。
“您怎么不走了?”六十四问。
杨子英指了指矮墙:“是不是该回头了?”
六十四愣了一下,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射灯突然变得极其明亮,掉在了地上,光线毫无保留地直射前方,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前方的脚步声立刻加上了人声,而且变得更加庞杂,听上去有十来个人。
杨子英立刻感觉到腰间被一个硬物顶住,他回头一看,六十四紧张地咬着牙,手里多出一把银色的枪,正在努力凶狠地瞪着杨子英,眼睛里都是成功者才有的那种踏实感。
“投降吧,你跑不了的。”
杨子英的目光毫无惧色,反而在平静中更多了些许嘲讽和怜悯:“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六十四的手颤抖着,牙齿像是被冻坏了一样打着架,咯咯作响:“我只知道,我要为我的父亲报仇。”
杨子英的嘴角笑得翘起,仿佛挂满了悲悯。
这时,前方那十几个人影已经冲到近前,杨子英身上已经布满了被武器瞄准的光点,甚至每个光点还散发着预测被击中后的创口大小。
杨子英看清楚对面是十几个士兵。
一名士兵大声喝道:“放弃无谓的抵抗吧,命令上说可以饶你不死!”
杨子英哈哈大笑,他看到六十四的身上也布满了光点,连忙喊道:“他不是……”同时突然动作迅捷地一手一把要将六十四推开,另一手将腰间的枪拔了出来,对准士兵们扣响了扳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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