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代号六十四小心翼翼爬到了那根金属棒跟前,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史泽尔丢向他的那根。没有砸中他,却刚好被正在合拢的飞船船身卡在了这里。船身还在不屈不挠地使劲夹着金属棒,仿佛要把它夹断。
代号六十四一把抓住金属棒,拼命摇晃,试图撬出一个能让他钻进去的缝来,不料脚下打滑,双腿带着整个身体顿时悬空,双手死死抓住金属棒,从天上看,他就像是一面单薄的旗帜,随时都会被劲风卷走,而他发现,双手在金属棒上开始打滑,越来越靠近末梢。
与此同时,飞船里,史泽尔正在咆哮。他怎么也打不开那几个格子了,任凭他如何敲打,那几扇格子都纹丝不动。他急得有些气喘起来,突然一眼落在了那几个格子下面的一个突出的东西上。
他蹲下一看,那是一个半圆形的金属帽子一样的东西,下面有半圈凹槽,上面是一个两根指头粗细的圆洞,看上去像是需要什么棍状的东西插在里面,就可以扳动这个半圆了。
他看着这个圆洞,想起了飞船起飞之后,这个位置曾经“哐”地一声,他看到这个半圆转动了一下,像是上了什么锁扣,当时并没在意,现在想了想,似乎是给这几个格子上了锁,防止在飞行过程中格子自动开启。然后,他想起了被自己当标枪丢向代号六十四的那根金属棒。
那是这道锁的钥匙。
格子里锁着对他至关重要的药液,就这样被他自己鬼使神差地锁了起来。
他懊悔莫及,又回头看了看箱子里沉睡的木兰。
此时此刻,代号六十四双手已经滑到了那金属棒的末梢,一只手已经滑了出来,另一只手也快了。他奋力做最后一搏,全身力气集中到了左腿,往前一跃,在那只手也要脱离金属棒的一刻,把左脚插到了那缝里,顺着金属棒把身体艰难地移动到那尚未合拢的船身中间,感觉自己已经要用尽洪荒之力一般生生挤出了一个将将能够让他钻过去的空间,便向下钻去,身体前后都摩擦出了火星。
他刚一落地,便听到了哐啷一声,那根金属棒也随他落入船舱,随即“呼”地一声,船舱终于合上了。
周围一切突然陷入了沉静,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发现这只是一个狭小的过渡空间,空无一物,在对面有一扇门,门内忽闪忽闪着光。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门框下时,突然看到了木兰。
木兰躺在那木箱里,神情平静,依旧昏睡,胸部随着呼吸阵阵平缓起伏。木箱旁边,是一组操作台,然后是那几个方形的金属门,看上去就像个壁柜。操作台的上方,是一排窗,窗外是浩渺的太空,深邃的星空蔚为壮观,一侧可以看到极远处的太阳,另一侧则是那颗同样耀眼的“太阳”。飞船正在慢慢调整着航向。
就在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双手悄悄从地上拾起了那根金属棒。
他慢慢走到木箱跟前,看着木兰沉睡的脸,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却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般模样,会不会吓到木兰,手又缩了回去,可又一转念,想到其实本来木兰眼里自己一直也是这样,便放松了下来,却随即又有些感伤。
身后传来一阵隐隐的嗡嗡声,代号六十四扭头一看,是一面墙上贴着的一张照片,他想起刚才自己似乎并没有留意过这里有这样一张照片,便好奇地走了过去,走到跟前一看,那是一张合影,是自己参加“首脑”为自己庆功举办的酒会时与“首脑”的合影。画面中的两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在一起,都露着灿烂的笑容。然而,“首脑”还是那个“首脑”,握手的人却不再是自己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而是和此刻的自己一模一样的金属面孔。他伸出手去,想摘掉那照片,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的手刚刚放到照片上,便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啸而至,他猛然要转身,手还没来得及从照片上放下,便看着一道黑影砸在了他的左掌上。
咚!
一道钻心的麻木透过掌心传到了全身,他刚看清是一根粗黑的长钉把自己的左掌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墙上,一把大锤便再次抡了过来,把那钉子连同他的左掌几乎砸成了一体,他已经快感觉不到左手手指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猝不及防,尽管右手还是自由的,但是他瞬间无法决定是用来防御,还是用来解救左手。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感觉脑壳被重重击打了一下,晕了过去。
当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阴森的空间里一切都那么陌生,远处的木箱里似乎躺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直到他看到舷窗外的星空,终于感觉到脑海里滋啦一声,想起了一切。
他猛地要继续用右手来解救左手,不料右手也动弹不得,扭头一看才发现,右手不知何时也已经被钉在了墙上。
哗啦,哗啦。
他看到一把锤子在地上拖动着,拖着锤子的人,正是史泽尔。
史泽尔一手拖着锤子,另一手握着那根金属棒,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走到了那几扇金属门前,把那根金属棒插入了金属门下那半圆形的金属帽里,用力一扳,金属棒便像根表针一样,准确地嵌入了地面上的凹槽里,几扇金属门同时“嗡”地一声。史泽尔轻松地按了一下其中一扇,门开了,里面淡蓝色的光芒中,是密密麻麻的注射器和药瓶。史泽尔拿出一套,给自己打了一针,松了口气,关上了门,一脸惬意地拖着锤子走到了代号六十四面前。
“你在干什么?”史泽尔眯着眼看着代号六十四,“或者说,你觉得自己在干什么?”
“我要阻止你,阻止你毁灭人类。”
“你又不是人类。”
“但我的意识是人类的,我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人类的灵魂。”
“你真的相信有灵魂这种东西吗?”史泽尔冷笑道,“别自欺欺人了,那,都是我,哦,还有冯威,让你产生的错觉。”
“正是你们做的事情,让我有了灵魂,不只是我,还有无数和我一样的‘人’。”代号六十四毫不犹豫地回答。
史泽尔点点头:“好吧,就算按你的逻辑,你是人,可人类就这么值得你拯救吗?同类压榨,贫富悬殊,率众相食,让人类失去生命最多的,就是人类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物种,不但毁灭自己,还要拉着其他物种一起陪葬,你觉得,拯救他们,值得吗?”
“很多物种都有同类相攻的时候,但是人类还有很多团结协作的时候,人类也会忏悔,会反思,知道犯过的错误不能重蹈覆辙……”代号六十四反唇相讥。
“可人类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重蹈覆辙!”史泽尔打断了代号六十四的话,“有句话你听过吧?人类从历史里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里吸取任何教训。人类不是自诩为万物的灵长么?怎么做的事情还不如万物?以前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是在我看来,是‘能力越大,欲望越大’,人类毁灭自己的能力越增强,越会释放内心的邪恶,人类的所谓灵魂,当不起人类创造的文明。”
“那你觉得谁又当得起?”
“神,只有神,才能当得起,只有神,才能扼制人类毁灭自己的灵魂,毕竟种花的目的,并不应该是为了有朝一日摘掉它,踩碎它。”
“所以你就要扮演这个神,来替代神包办所有人的拯救?”
“没错,一百年前,我就看懂了,人类整体上是堕落的了,像我一样抱着救赎之心的人是极少数,而我,只有一个。所有的宗教对人类之恶,只能起到遏制的作用,但讽刺的是,所有宗教到头来却都免不了成为人类之恶的工具,要么因贪婪而起诱骗之意,要么因权欲而生盗抢之心,而这一切,却往往都打着正义的旗号,披着神圣的外衣,所以,人类无法通过这些所谓的信仰拯救自己。只有彻底消除了人类的欲望,人类才不会再有痛苦,世间才会真的有了秩序。”
“你和这些你批判的对象有什么分别?我承认,人类有各种缺陷,灵魂有各种不完美,你说的事情,没有一样不存在,但是人类还有追求真善美的一面,始终制衡着邪恶的一面,甚至可以说,善良与邪恶之间,并没有绝对清晰的界限,人类的创造力就来自于此,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只要他们愿意接受彼此相处的规则,而你都要一概予以否认和抹煞,把所有人都变成工具,任意驱策和摆布,按照你设定的程序周而复始地被收割,你的罪恶,把所有你批判的对象加在一起都无法相比!”
史泽尔看着代号六十四,眨了眨眼:“我才是带着最大的善意去做这一切的人,而且要做的是前无古人的事,不破不立,大破才能大立。”
“与你这虚假的善相比,可能人类更需要真实的恶,如果不去试错,就不会知道对的为什么是对的。除非你把人类彻底消灭,否则随着你的消失,一切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到那时,才真的是地狱,不过,你是无所谓了,因为你看不到你种下的恶果了。”
“不会的。”史泽尔信心十足,“我留下了我的种子,我的传人,我,会永远在。”
“你的传人?火皮?”
史泽尔摇摇头:“我原来也这么以为,现在才知道看错了,他不是,幸好他不是,否则那才是真的地狱。我的传人,我已经带在身边了。”
说着,他不自觉地向后看看。
代号六十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躺在箱子里的木兰。
“是吧?你也很惊讶?我也没想到,但这并不意外,因为她就是我的善良的最好证明,如果不是司农留下的检测报告,我还真的差点被那个臭小子骗了,不得不说,这是冯威干过的最好的事。我负责清理这个世界,她来重建,多么完美?”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要把这个世界清空了,人类留存下来的全部文明都被你一笔勾销,你让她怎么重建?女娲造人吗!而且,她现在在这里,你让她怎么回去!在哪里重建!”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她自然会回去,而你,就要永远留在天上了。哦,你刚才说什么?我种下的恶果?你,就是我种下的恶果的一部分,你自己又种了新的恶果。”
“我承认我从前跟着你作下了许多罪恶,但是在我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代号六十四信誓旦旦地说。
“哦?是吗?”史泽尔发出讥讽的笑声,“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火皮不是我的传人,那你知道他是谁的传人吗?”
说着,他拖着锤子慢慢走到代号六十四面前:“他是杨子英的传人,也就是说,你杀了他两次——你还是上了我的当。”
代号六十四脑袋“嗡”地一下。
“怎么样?要不要为你的错误忏悔啊?”史泽尔说着,抡起锤子,锤头上自动弹出了一个锐利的钉头,随即对着代号六十四右臂猛砸下去。
“啊!”
一声尖叫,却并非来自代号六十四。
史泽尔回头看去,他和代号六十四一齐看到,木兰已经坐在了箱子里,正捂着嘴,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们。
2
“我该怎么称呼你?”史泽尔笑吟吟地看着木兰,眼睛发出从没有过的光。
“你不要过来!”木兰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身边却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东西,双手不知是应该用来遮羞还是阻挡史泽尔。
“别信他的话!”代号六十四大吼道。
史泽尔抡起锤子用锤柄狠狠凿了一下代号六十四的脸,一下子打落了三颗牙齿,打得代号六十四的两颗红色眼珠都电压不稳,不停闪烁。
“下次我就换另一头了。”史泽尔恶狠狠地警告他,然后回头立刻换了一副温暖的笑容,“多美啊,这么玲珑剔透的□□,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也能这么美丽。”
他的话让木兰一头雾水,木兰想喊代号六十四,却被史泽尔的凶狂吓到,怕他再伤害代号六十四。
“你别误会,我不会伤害你,我怎么会伤害我自己呢?”史泽尔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你的基因里绝大部分都是我的,除了性别,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冯威这个混蛋的杰作,他改变了你的性别,但是改变不了你是我的传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你的……什么?”木兰疑惑地问。
史泽尔手舞足蹈起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神的杰作,我是,你也是,你看看你,你继承了我的美,又有了你自己独特的美,而且……我们一样善良,一样爱这个世界,一样希望它变得更好,并愿意为其付出一切!”
“我和你……”木兰摇了摇头,“不可能一样。”
“是的,肯定不一样,因为我们的使命不一样,我的使命是整理好这个世界,交到你的手上,而你的使命,是把我交给你的世界,变成我们都希望的那个样子。”
“如果我真的有你说的这个使命,我觉得应该是干掉你。”木兰瞪着史泽尔,“不需要你交,我们都必须在你彻底毁掉这个世界之前,把它夺过来。”
史泽尔被木兰怼得一下子说不出话,笑容僵在了脸上。
木兰指着代号六十四对史泽尔说:“他,就是你的罪恶的最好证据,如果不是你的罪恶,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甚至……也不会有他出现!”
史泽尔扭头,向代号六十四投去仇恨的目光,抡起锤子,对着代号六十四的左臂猛砸下去。
“不!!!别这样!!!”木兰哭了出来,极度懊悔言语刺激了史泽尔,她突然发现代号六十四对他而言有种特殊的意义,她无法接受他受到伤害。
但又一颗钉子还是砸进了代号六十四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和右臂刚刚的那颗刚好对称。两条手臂现在连手肘也用不上了。代号六十四被砸得浑身颤抖。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史泽尔扭过脸来,依旧是一副笑容,这笑容看上去格外恐怖。
木兰连忙频频点头,只要代号六十四能不再受到伤害,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这时,飞船微微颤抖了一下,史泽尔走到舷窗前看了看,只见那颗“太阳”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它的轮廓了,阳光被它反射进飞船,五颜六色,越来越亮。
“那就是我的杰作的重要一部分,它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的,但是它现在出了状况,我不能让它就此陨落,它就是我的生命,未来也是你的生命。我们一起把它修好,然后我们回到地球……啊不,我们应该叫它‘福星’,都叫了一百年了,对吧?现在,这颗太阳,是我,以后,这颗太阳,就是你。”史泽尔越说越带感情。
木兰颤抖着握紧双手,陷入了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史泽尔见状,抡起锤子转身又要砸向代号六十四,木兰连忙大喊:“是!你说得对!”
史泽尔的锤子停在半空,长出一口气,笑了笑,猛地用锤柄横着捣了一下代号六十四的脸,把他的脑袋打得直晃,脸上打出一个凹陷。
突然,史泽尔开始气喘吁吁,他捂着心口低下了头,再次快步走到那几扇金属门前,扳动金属棒,然后打开一扇门,看了看,一股脑拿出一大把注射器,把几支注射进自己的胸口,空注射器丢了一地。
他仰天长吸了一口气,拿着剩下的几支注射器走到木兰面前:“看来我是老了,是时候把世界交给你了,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说罢,他不由分说,转身走到代号六十四跟前,看着他眼窝里那闪烁不定的两道迷离的红光:“发挥点儿你剩余的价值吧。”
他咬紧牙关,用力撕开了代号六十四左臂的伤口,边撕边说:“别怕,一下就好,反正你疼不疼也没那么重要。”
他一把从伤口里抽出了一整根电线,对代号六十四晃了晃,得意地说:“你们身上每样零件都是我设计的,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乖一点,死得不会太痛苦。”
说罢,他走回木兰身旁,把木兰的双手一齐背在身后,用电线紧紧绑在了一起。
“你委屈一会儿吧,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得去,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我能回去,我就一定会让你回去。”
他紧了紧木兰手腕上的绳扣,打了个死结,随即走到操作台前,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太阳,在操作台上认真计算着什么,每隔一会儿,他就拿起注射器给自己一下。
木兰坐在木箱里,她早已忘却了羞怯,慢慢冷静下来的她回味着史泽尔刚刚的话,越发觉得是真的,虽然这个结果她并不愿意接受,但是对于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残酷现实的她来说,多残酷的真相都不够残酷。
这时,被钉在了墙上的代号六十四呻吟了一下。
3
史泽尔最后那一下锤柄的暴击,打得代号六十四眼冒金星,脑壳里嗡嗡作响,他的机械舌舔了舔,发现左边的脸已经被打出了一道凹沟。
最让他难受的,是这一下暴击就像打碎了他的记忆盒子。如果说他的记忆从前就像一排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的五颜六色的试管,那么现在已经被打翻在地,混成了一团,就像那神秘莫测的“阳光”,泛着诡异的亮彩。他的眼窝里两粒红光闪得像被强电流击中的生命体一般,眼前已经看不到飞船里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一帧帧过往的记忆,不断重叠,不断混合,熟悉的画面揉到了一起却变得陌生起来。
突然,一个稍纵即逝的画面让他的脑波突起了一下,他连忙努力往回拨动记忆,终于看到了那个画面。
那是他刚刚爬上这艘飞船时,看到的画面。
他趴在那控制室的巨大门板形成的飞船外壳上,眼前是那三行醒目的大字。
只有失去光明才能看到真相
只有开始彷徨才能想起故乡
只有折断翅膀才能飞向天堂
“失去光明……看到真相……”代号六十四反复念叨着,“开始彷徨……想起故乡……”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的,当他戳破了自己的双眼,便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当那些记忆滚滚涌入他和队友们的脑际,一切事实便豁然开朗。
“折断翅膀?飞向天堂?”代号六十四琢磨着这两句,他动了动手臂,才想起自己已经被四颗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墙上,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金属十字架。
双臂动弹不得,一使劲,就有一种拉扯的痛感,他不禁呻吟了一下。
“既然是……折断翅膀……我懂了……”代号六十四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紧牙关,心一横,整个身体拼命向前使劲。
双肩开始出现咝咝啦啦的声音,一种巨大的胀痛在通过他的两个腋窝,像是两记重拳在猛砸他的心脏。他感觉前胸后背的外壳都被拉扯得变了形,连带着整个身体一直到脚底都像是被无数钢缆牵动着,身体两侧的重量越来越轻……
终于,“叮”地一声,被拉成了细丝的最后一点外壳断了,代号六十四一下失去了习惯的重心,跌跌撞撞迈出两步,跪倒下来,头磕在了地面上。
哐!
史泽尔全神贯注于手里的计算,没有留意身后,这一声惊到了他,他连忙回头看去,还没等他看清楚,“阳光”突然瞬间增强,飞船猛烈震荡起来。他立足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木兰也晃动着身体倒在了箱子里。
代号六十四抬起头来,忽然发现视力恢复了,他重新看到了飞船里的一切。
他回头看向那堵墙,两支手臂依然被牢牢钉在墙上,形成了一个“V”字,就像一个对号(right)。
“看来……我做的是对的?”代号六十四看着,笑了笑。
他奋力直起身体,站了起来,看到还坐在地上的史泽尔也看到了自己,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恐惧。
代号六十四为了在剧烈颤动的飞船里保持平衡,双腿分开一步宽,没了双臂的他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字。
史泽尔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推断代号六十四接下来会做什么了,他不禁看看箱子,木兰倒在箱子里,自己无法起身,只能看到她赤裸的双腿不停扭动。
又一道强光袭来,飞船再次剧烈震动了一下,史泽尔扭了一下头,然后马上转回来,发现代号六十四又往前挪动了几步。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史泽尔威胁代号六十四。
代号六十四嘲讽地“呵呵”了一下,扭头看向那几个金属门。
史泽尔一下子明白代号六十四要做什么,他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发胀,每一根白发都竖起来了。
“不!!!!!”
史泽尔绝望地大吼着,他努力在颤抖的飞船里站起身来,扑向代号六十四,但是飞船猛烈的抖动让他在一瞬间失了重,身体腾空,又重重趴在地上,他眼看着代号六十四双腿弯下,对着那几道金属门猛地弹了过去,像一颗□□一样,头部连带整个躯体狠狠地把几扇金属门撞变了形,里面传来一大片各种器皿破碎的声音,同时破碎的还有史泽尔的心。
史泽尔眼看着变形的金属门边缘已经露出了里面的淡蓝色光芒,一滩滩透明的液体沿着边缘的缝隙向外无声洒落,随着飞船的抖动四下飞溅,偶尔迸出一个泡。
史泽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鬓角已经滴下了汗珠,他恶毒地瞪着代号六十四,黑色的瞳孔瞪得在眼球上扩散开来,中心蓦然出现了一点猩红,虽然他的能量还没有消耗殆尽,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大限将至——司农为他留下的,他赖以生存下去的,那么多储备的药品,就这么被毁了。
他不顾飞船的颠簸,努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那几扇金属门走去。代号六十四试图用腿站起,但那些药液淌了一地,滑溜溜地根本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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