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剑上黏稠鲜血滴落,一滴接着一滴,声音清晰,在耳边回荡。
楚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满手通红,她本能扔掉了手里的剑,长剑落地,一个敌人却杀了过来。
恐慌不知所措之际,手里又凭空多出一把剑。
她根本来不及想。
铁器刺入人身,滞涩感穿过掌心直达魂灵深处,温热的鲜血溅在楚越脸上,她睁着眼睛,只对上一双不瞑目的惊愕双眼。
敌人缓缓倒下,剑上黏稠鲜血滴落,一滴接着一滴。
滴答,滴答...
声音清脆,在耳边回荡。
楚越剧烈喘息着,耳畔全是自己沉重破碎的呼吸声,她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殷红一片,黏稠滑手,她却不敢松开手中的剑。
血腥气浓厚,在鼻尖萦绕,令人作呕,她高度紧绷,死死盯着周围风吹草动,生怕再出现下一个敌人。
可是原野寂静,除了她,和堆积如山的尸体,一丝声音也没有。
朦胧间,耳边响起白起的声音,“楚越。楚越。”
荒原无边,她辨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能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可她无论朝什么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起点,一放下剑,就有敌人朝她而来。
她一遍遍想起那个被她杀死的魏国人。
楚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镇定下来,周遭异样变得迹可循,是噩梦。
“楚越。楚越。”
跟随着声音的方向,楚越踉跄往前,魏人那张垂死的脸,被她抛之脑后,两边的世界越来越白,炫目白光冲淡世界的鲜红,楚越费力睁开眼睛,涣散视线聚拢,随之映入眼帘的,是白起担忧的脸。
“白起。”一开口,她发现自己声音居然如此沙哑。
楚越坐了起来,身后传来阵阵凉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外间正值黄昏,霞光染红天际,和梦里一模一样,世界鲜红一片,楚越不免恍惚,但身边白起提醒她,这不是噩梦,而是现实。
此时营帐中,除了她,就只有白起。
白起垂眸,没有看楚越,解释道:“我刚才进来取东西,发现你好像梦魇了。”
楚越将头埋进膝盖,“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没关系,第一次上战场都会这样。”白起安慰道。
“那你也做过噩梦吗?”
楚越歪头看向白起,半边脸靠在膝盖上,汗水黏腻,将发丝粘在脸上,她好奇的视线,穿过蓬乱发丝间隙,投向身旁少年。
名将是怎么长成的?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会跟个新兵蛋子一样吗?
“那倒没有。”
楚越将头转了回去,“那你说什么都。”
就她一个新兵蛋子是吧。
她跟这群有天赋的人拼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既然想要得到,就要付得出代价,既然选择要军功,就要忘记那些杀戮。”
“已经结束了,秦军大胜。”白起坐在床边,对楚越道,“很快战功就会计算出来,你的目标达到了。”
楚越不说话,军功的获得,有些沉重,白起看了她一眼,“人各有命,或许那个人的命,就是死在你手中。”
提到命。
楚越侧首,再次看向白起,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白起抬眸,“怎么了?”
“没什么。”
楚越垂眸,眼中不妨掠过一丝伤感。
知道的太多,有时不是什么好事,因人而产生的羁绊和悲伤,只在一瞬与下一瞬。
命,白起的命是什么?
战功赫赫的秦国将领,死在没有硝烟的战场。
“你信命吗?”楚越低声问道。
白起显然被问住了,良久,耳边响起阵很轻的叹息声,“楚越,我不是很会说话,只是希望你能够好过一点。”
楚越将脸埋入膝盖,“我记得他的脸,我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杀了他。”
“我如果不来这里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白起随手折了一段翘起的干草,一边扯,一边道:“楚越,这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即便他是死在你手里,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忘了吧。”
军队,是国家的暴力机器。
整个国家的人,都需要为杀戮买单。
楚越转过头,看向白起,他也正望着自己,那双漆黑无澜的眼睛,目光平静,带着些许柔光,四目相对,细小的草段,从白起指缝飘落,密密麻麻的细小飞灰,在空气中翕动。
他若无其事的别过视线,继续道:“他死,是因为他自己太弱了,即便没有你,也会被别人杀掉。你该想的,不是愧疚,而是如何继续活下去,明天,战争还会继续。”
楚越坐起来,呼出胸口浊气,“我知道了。”
战争是旷日持久的,不是一天一场仗,死一个两个人就能结束。
魏国,曾经也是雄霸天下的一流大国,吴起的变法,训练出名震天下的魏武卒,魏国对外征战,所向披靡。魏惠王称王时,列国也曾去魏都朝拜。
辉煌霸业,昙花一现。
桂陵、马陵之战大败,魏国沦为二流国家。
但即使霸业衰退,魏国仍旧是不可小觑的强大国家,魏军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秦军强,魏军在生死面前,也会绝地反击,守卫家园。
楚越渐渐麻木,她看着魏军死,也目睹秦军倒下,血与死亡之间,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战国。
魏冉双手握剑,狠狠砍倒面前最后一个魏卒,往山坡上冲去,白起当仁不让,紧跟其后。
楚越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停留,战场上一旦落单,就离死不远,她只能快步跟上两人步伐,小腿被人踹了一脚,走得不利索,白起回头查看身后情况,顺手拉了她一把。
她浑身是血的登上高丘,举目望去,面前魏国残军正在聚拢,准备布阵。
等他们布好阵,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楚越快哭了,老实了老实了,这次真的老实了。
她要回咸阳。
嫁给嬴轩也行。
嫁给谁都行啊。
魏冉深吸口气,“三、二、一,走!”、
楚越握着剑,跟了上去。
累到极致的时候,晕倒和睡着区别便不太明显,楚越只记得,战事结束,她被白起搀着,一瘸一拐回到营帐,往干草堆中一躺,眼睛闭上,就没有知觉了。
这一觉不知为何,睡得格外安稳、宁静,身上暖烘烘的,像晒着太阳。
她似乎回到了还在咸阳王宫的时候,站在宫檐下,落日照在她身上,正午的炙热散去,夕阳温柔的像风。
辽阔的空地前,宫人往来,她站在这里,静静等着什么。
牛的叫声,从远处传来,打破安静。
很吵。
吵死了。
意识恢复,最先裂疼的是太阳穴,而后肌肉的酸痛,才从各方传来。
“啊。嘶。”
她动了动,却发现怀里多出个什么东西,那似乎是梦中温暖和安全的来源,低头一看,是一个人。
白起。
楚越愣了一下,又怔了一下。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谁先醒谁尴尬,好死不死,魏冉先把她吵醒了。
白起蜷在她怀中,睡得安稳,而自己不知何时,环住了他的头,下巴搁在他脑袋上。
这个姿势,莫名有一种强烈的舒适与安全感。
睡得近的两个人有时候会不知不觉聚拢在一起,楚越经常一觉睡醒,看见魏冉和孟守抱在一起。睡相这种东西,又不似仪态,清醒之际还能时刻端着,睡着了,就断线了。
楚越想悄无声息的跟怀里人分开,但稍微一动,全身就疼得厉害,再轻轻一动,身下干草就噼里啪啦响起来,她立刻停下,屏住呼吸,才压下这些杂声。
要死。
既然解决不了....
那就把困难推给白起。
她干脆不动了,打算装睡,等白起醒,看他怎么解决,谁先醒谁尴尬,她反正没醒。
连绵的噩梦,从梦中远去,但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却依旧萦绕在鼻尖,楚越本能看向自己环住白起头的手,手上被鲜血浸湿的布带,已经消失不见,一双手干干净净,连指缝中都找不到一丝血迹。
就好像她没有杀过人一样。
可战场上的一切,全都真实发生过。
楚越又想起了那些鲜血、尸体,死去的敌军和同袍,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复杂的情绪,笼罩在她心头,她于是愈发怀念梦中的安宁,原本轻悬在白起头上的下巴,也慢慢沉了下去。
楚越一时怅惘,全然没注意到,白起的手,已经悄然攥成了拳。
魏冉的牛叫声震耳欲聋,但楚越实在太累,居然顶着这嘈杂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又是黄昏时分,身边空无一人,看来白起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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