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仪回了小区,日头高升,阳光逐渐耀眼炎烈。
文红棉将保安室关窗,手持阳伞打开,遮出一片她能看书的区域。
白有仪一走进保安室的门,阴凉不少。
文红棉提醒她:“白姐,刚才二经理又来查你岗了。”
这次白有仪没辱骂二经理,乖乖说了句“好的,稍后我去找他”。
她掏出存放在办公室桌下的礼帽,扣在脑袋,利落地将马尾捞出来压低,在仪态镜前整理了肩袖,再拿了一只多余帽子用来扇风遮阳。
她再走出保安室的门,在小区内巡逻。
她们小区占地面积广阔,小区外有一条小溪流沿墙蜿蜒而过,小区内地形复杂,多宅多户,逛遍白有仪所住的佳玺一期都得三十分钟。
曾经这里是白城郊外,几十年前更是偏僻荒芜,周围是山地,农户住宅。政府在一零年出头,将此区域划定至高新产业技术园区,又在两公里外设立绕城高速的项目。十年后,开了地铁点位,住宅商圈才如惊春后的竹笋般林立起来。
考虑到依山傍水,开发商便买下这片区域做成别墅小区,隔着一条主干道,将小区拆分为一二期项目。
白有仪住的是一期,还有两栋公寓楼,二期的话全是傍山别墅。
白有仪在小区内走着,偶尔捡捡地上的垃圾放入垃圾桶,她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二经理胖乎乎的身影。
二经理伸出他臃肿的食指指挥园丁翻土,换草皮,园丁阿姨和大叔干脆把铲子锄头立起,杵着工具休息,听他动嘴皮子“演说”。
看他如此积极“工作”,白有仪猜想是今天经理姐没在值班,他又来各部门树威风。
白有仪换了个方向。
想闪。
哪知二经理刚好扭头,瞥见白有仪溜逃的踪迹。
二经理高声喝令:“白有仪!”
白有仪装没听见,加快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竞走。
“喂!你给我站住!”
白有仪交替的双腿,“走”出甩面条似的残影。
“嘿,你这聋子——”
二经理不再背着手指挥园丁,踏步去追白有仪。
“你下午又去哪了?!”
“上午跳操/你也不在!现在从哪冒出来?”二经理破锣似的嘶吼。
白有仪见后方有敌人,抡起双腿,便跑了起来。
二经理眼见她如此明目张胆忽视他,攥紧了双拳,也迈开168下“巴掌大”的胖脚追着她跑。
当初王姐说聘请她,二经理就觉得这女孩穿着不够朴素,不像能“吃苦耐劳”的样子,后面发现果然散漫,不服管教。王姐明牌这是她的亲戚,听力不好,有点耳背,按指标招进来。
二经理恶心这关系户,本来为会收敛,给王姐争点气,好好工作。结果是来混工资,每日游手好闲。今天迟到早退,几次不见人影,还被他逮住了个正着。
看他不好好教训她一顿,弄到门口去站岗罚站。
白有仪越跑越快,二经理越跑越喘。
白有仪跑得越来越带劲,她展开了双臂,像个顽童,又像是风本身,拥抱起春日空气里的绿意和洁新。
穿过绿化带,还蹦蹦跳跳,跟个兔子似的,她既没有跑到没踪影,也没有慢到让二经理能追上,在二经理能追上但又喊不了她停驻脚步之间徘徊。
二经理跑得吐血,撑着手臂,恨得咬牙,觑睨白有仪。
感叹:刚毕业的年轻人体力真是好啊。
白有仪跑过保安室。
文红棉学累了站在门外捶腿,和站岗的小帅聊天。
白有仪扬起笑脸,朝她们挥手打招呼。
文红棉震惊,知道白姐平日动作夸张,无拘无束,爱闹,没个正形,但没想过这么热的天会在小区奔跑。
她愣愣地,和小帅一起朝白有仪回礼,挥手。
白有仪抿着唇笑,立马又跑起来。
接着,文红棉看着二经理气喘吁吁地从绿荫拐弯处,冒出人影。
中年男子手掌撑着膝盖,喘完气,歇了会儿:“你们有她电话没?”
小帅看了眼文红棉,文红棉摇头,小帅跟着摇头。
二经理无语瞅了眼两新保安,迈着胖脚,继续奔跑。
等二经理走远,小帅噗嗤一声地笑,“白姐,这是做什么呐?”
文红棉耸耸肩,道:“在……遛二经理?帮助老年人锻炼身体。”
白有仪绕小区跑了一圈,心想这二经理为了训她还真有毅力。有这股毅力,他做什么都会成功。
白有仪打算装作遇上熟人停下来,二经理这身形一看便知亚健康,没她有精神,她不想太折磨人。
正巧,白有仪跑到卷毛别墅外,卷毛忙完展览的事,回来了。
他天天换几身衣服,跟个走秀模特似的,一天换三套,自家花园就是他的时装秀场。
他穿灰色卫衣,内搭天蓝柔质衬衫,及膝短裤,一双白球鞋和米黄色调的长袜裹住小腿。
脖颈还系着一条爱马仕方巾做领带,棕发在阳光的穿透下形成湖面熠熠生辉的浅金,架了只墨镜挂在额顶。
太潮了,太帅了。
白有仪一见他,潮人恐惧症犯了。
她本想招呼他,现在也不敢打招呼。
-
迟羽在拿防静电帕擦拭跑车前盖,他看见了白有仪。
白有仪跑步很滑稽,蹬着腿,耗泄力气地原地踏步,一只Q般小人般机敏可爱,看着便讨人欢喜。
“白有仪。”迟羽特意大声唤,怕她听不见。
白有仪停下脚步,“怎么了?迟先生。”
“今天谢谢你。”
开展没耽搁。
虽然迟羽的画作对整个展览来说,就像他在理论数学领域一样重要。但毕竟是双亲交给他的第一份工作,迟羽还是想做好。
“不客气。”白有仪掏出制服里的圆礼帽扇风,“迟先生,你好厉害,能开办自己的展览。你肯定是位艺术家吧。”
白有仪随口一说,迟羽脸色稍显尴尬。
白有仪见迟羽尴尬,继续问:“迟先生你下班还挺早。”
迟羽更尴尬了,跟这诚实直率的保安妹讲不清楚,他擦拭车前盖嘟囔:“也不早,四点就把展览结束了。没多少人来看,策展的钱都赚不回来,全当请客吃饭,爱看不看。”
“是嘛。您真豁达呀。”白有仪捧哏,也不安慰。
“不说展了。我回来的路上,鸟还在我车上落了脏东西,弄得我心情好烦。”迟羽嗲嗲柔柔地抱怨,嫌脏地把帕子摔进水桶里。
白有仪不敢多笑:“那很坏了,这鸟。”
二经理出现,大吼:“白有仪!”
白有仪没被突如其来的二经理吓到,迟羽却因那一声吼,皱起眉峰。
别墅区入住率低,不在住户晚归时间内,小区东苑通常幽静宁谧,绿荫如盖,只能听闻空灵鸟鸣。
迟羽从双亲手中要走这别墅,作为工作室,就是图这地带安静,不会打扰他。
白有仪像是不知道身后有人,她问:“迟先生,要不要我帮你擦车盖吧?今天早上你给我那么多钱,我都不好意思收下,我真感谢你给我这个赚钱的机会。”
迟羽摇摇头,彷佛钱对他毫无吸引力。
横竖不过是一盘品赏乏味的菜,可吃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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