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第一次对神棍产生杀意，是在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宗教、真正的信仰那天。
也是那一天，她看到了神棍的名字——陈平。
雨夜，叶沉在一座偏远小镇上偶遇教团，又一同被兽潮所困。
她带着她们躲到镇上最高的建筑顶层，大约七楼的高度，把门窗锁紧，在仿佛要延续到天地重归混沌的沉默中，等待一个被怪物发现或侥幸存活的结局。
好在兽潮掠过了这座危楼，直奔更远处的人类基地而去。
危机之后，领头的老者衣服发梢都沾满泥水，神情却依旧平和。她感谢叶沉带她们找到这个地方，避开了被怪物撕成碎片的结局。
叶沉帮她们捡起了被泡进水里的成员册，没提自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那时已经有很久没出声讲话，连开口都要慢上半拍。
总算磕磕绊绊地问出来，如果找到圣殿时心怀恐惧，神是否会要求她重回地狱，在轮回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直到克服痛苦。
老者讶然，睿智的眼神仿佛看透她的内心，然后说，不会。
“神会赞美人的勇敢，但也允许人心存畏惧。
不论无间地狱，还是死水冥河，这些都是对生命的警示，善恶有报，要保持谦卑。”
“神允许世间存在痛苦，也希望灵魂能找到归宿。”
“神爱世人。”
老者在叶沉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从此风雨过往，只作旧章。
*
叶沉一路走到忏悔室，石台机关是打开的，台阶静静地露在外面，一路向下延伸到黑暗中。
她走下楼梯。
与昨日无二的昏暗密室，只是没了岳家姐弟，空旷压抑的感觉更重了。
神棍站在尽头。
“叶沉。”他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叫出她的名字，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在怀念，又像在仇恨。
叶沉眉梢一动。
橡木长杖底端闷闷地碰到水泥地板，平静中杀意酝酿。叶沉举枪射击，一根机械外肢从他身后浮现，竟是直接挡到了神棍身前，仿佛预判了子弹的轨迹。
变形械改？
极其少见的一类改造，它使用的机械部件，外形怪，功能更怪，毕竟人类适应非自然形态的肢体需要更多的时间，也要遭更多的罪。
触肢袭来，叶沉迅速反应躲开了这一击，手臂衣服被金属外肢蹭破，带出一片火辣辣的痛感。金属肢撞破了身后台阶一角，碎石向下滚落，外肢又被收回。
神棍迈步向她走来，同时，第二根机械外肢从暗中露出形状，尖端的冷光闪烁。
“你带走了岳云，是准备自己留下吗？”他说。
叶沉反身，弹夹倾泻，却被一发不落地全部挡下，她当机立断扔下空枪。
两条机械肢相互配合，攻势如网，劈头盖脸地朝叶沉压下。她疾步后撤，脚跟触及底层台阶，随机迅速转身，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叶沉，叶沉，”神棍在后面，赌咒一般念着她的名字，“我好心留你一命，不是为了让你长大反咬一口的。”
叶沉不作回应，攀爬动作灵巧如猴，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攻击。对手实力超出预想，她不得不调动所有感官，预判和处理这两条灵活的机械外肢。
又一根机械肢的尖端凌空刺来，叶沉强行扭转移动方向，金属的肢体直接击穿了前方的石阶。
第三条了，神棍是把自己改装成章鱼了吗？
“叶沉！”他的声音跟上一世那个神棍重叠。
石阶被两条金属外肢合力打断，叶沉眼疾手快地攀住最上面的水泥地板，一脚踹向下方墙壁，借反作用力翻身而上，顺利逃出他的攻击范围。
“你装神弄鬼，把自己改装成这副模样，值得吗？”叶沉转身，第二把枪的枪口对准缓步走出的神棍，从他后颈伸出的六条机械外肢张成一张防御的大网。
“叶沉，”他像是在咀嚼这个名字，“你母亲竟然让你跟她姓，真让我感到意外。”
叶沉眯起眼睛。
“你不知道？”神棍歪了歪头，嘴角越扯越高，像脸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样，“你不知道！”
他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陈升啊陈升。”笑声戛然而止，他摇头叹息。
叶沉握枪的手指泛白，但枪口不动如山。
“说，给你个机会。”
忏悔室的窗户是打开的，梅姐那里用的特制子弹，腐蚀效果可以溶解人骨，也能侵蚀机械。
她要给梅姐创造射击环境。
“如果我早知道你在Q基地，还要岳云岳风干什么？”他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陈升的女儿，叶舟的侄女。”
叶舟是院长妈妈的名字。
叶沉眼神如冰。
“噢，我忘了，叶舟已经死了。”他狂笑起来，身后的金属外肢高扬，从尖端开始亮出倒刺，一路延伸到根部，并齐向叶沉冲来。
叶沉后仰躲过，翻身向外跑。
“115年，你的第一个预言成真，”叶沉躲避的动作不慢，同时冷静开口，“死的两个人，分别是隐瞒身份的陈升，和我母亲。”
“陈升死了，我才是陈升！叶舟捡走了你，把你养大，恐怕也没想到你会回到Q基地和我对上，”神棍的笑声越发放肆和疯狂，“这是圣火的诅咒！她逃不过，你也逃不过！”
叶沉放弃攻击全力躲闪，勉强跟上他的速度，摈除心中情绪后，思路逐渐清晰。
陈升作为市长，从未传出他结婚的消息，所以与自己母亲是私情。
母亲在生产时去世，陈升同时因故也进了医院，此后的“陈升”便是由陈平假扮，死亡变异后被推下台的也是陈平饰演的“陈升”。
所以神棍一直在Q基地，而非某天突然出现——他曾同时兼任两个角色。
“陈升是你杀的。”叶沉躲过一条把土块砖石砸烂掀飞的机械肢，那些金属倒刺扩大了对手的攻击范围，她冷不丁被抽中一下，后背登时一片血色。
“当然是我，医生也是我杀的，”神棍翘起嘴角，愉悦地享受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我就是陈升啊，叶沉。”
砖块乱飞，灰尘腾起，附近的承重墙被机械肢抽到摇摇欲坠。
他看起来已经疯了。
“圣火的诅咒是什么？”叶沉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她似乎浑然不觉。
“圣火永燃，”神棍喟叹一声，表情变幻，最终神色阴狠地说，“你不懂，但是，到此为止了。”
圣火公司？
叶沉的思绪稍顿。
就这一瞬，一条蛰伏半天的外肢笔直刺来，叶沉躲闪不及被卷上左腿，倒刺深入皮肉。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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