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烟以为她不信，还要再开口，突然耳上一痛。纪商陆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好小子，伤口好得快了不起了是吧？”
花烟吃痛轻嘶一声，纪商陆手上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但嘴上还恶狠狠道：“谁准你擅自替我做主的？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她现在回想起他浑身都是血的一幕，还是有点心惊。
烛光在花烟眼底跳动，他抬眸时眼睛亮得惊人：“我不要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执拗，“但是少爷不能有事。”
纪商陆恰好低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烫得她心头一跳，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沉默在两人对视的目光里爬行。
花烟却像是突然惊醒般眨了眨眼，长睫垂下，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再抬眼时，唇角已挂上温软的笑：“我的意思是……我的命本来就是少爷给的。”他语气温顺，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执拗只是错觉，“能为少爷做点什么，我很高兴。”
“胡说八道，你的命和我有什么关系？”纪商陆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当年那不过是个无心之举。
十二年前，霜华仙君身陨的消息传来时，纪家花园里百花正开得艳。蜂飞蝶舞，空气浸着花香，纪商陆直接盘腿坐在花丛间，那些怒放的花朵比她人还高，她仰起小脸，却见自己娘亲望着天际出神。
她双手撑在膝头上，不解道：“娘，霜华仙君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早就死了？”
纪江黎闻言指尖一顿，低头看她，然后抬手啪地给她脑袋一击：“因为天妒英才呗。”
“哎呦”，纪商陆捂住脑袋，嘴一撇道：“那老天爷的心眼子也太小了。”
纪江黎也知道她什么德行，道：“不是天，是人。你也瞧见过不少吧，这园子里的花，长得越是好看越是耀眼，就越容易被人掐掉。”
“那是他们有病，这花开得好好，掐它们干嘛？”纪商陆一把将面前的花捞过来，猛地嗅了一口香气，又松手放它回去。“还香的紧。”
“娘，这你得夸我了，我每次看到他们掐花，都把他们打得半死不活的，狠狠教训了一番。”
纪江黎突然目光灼灼望着她：“圆儿，如果有人逼着非要你折呢，你会怎么做？”
“谁还能逼到我？”纪商陆撇撇嘴，“要选我也得自己选，好看的不折，我选它。”她手一指，指向了又矮又瘦弱的一株，隐藏在众花之间，其实连花都没开，只是个花苞，就已经枯萎了，周缘焦黄的，纪江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么多株百花齐艳的花朵中，注意到这么一朵。
不知是何品种，也不知活了多久，日光都被高大的植株挡住了，看着像快死了。
“你开心就好。”纪江黎失笑，恰有侍从来禀家主传唤，便离开了。纪商陆还坐在原地，歪着脑袋仔细打量这株不起眼的花，她经常来花园，见过它好多次了，以为花匠会把它清理掉，然而没有，以为它会死掉，结果也没有。
“这小东西倒是挺顽强的。”她嘀咕着，忽然取了腰间的小木剑吭哧吭哧连根刨起，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盆，把这株瘦弱的花移栽了进去。结果没过几天就忘了，偶然想起来才会浇浇水。
哪成想，竟然养出个妖来了。
刚化形的他好像还没现在看起来乖，面上生得粉嫩，却整日闷不吭声，呆头呆脑的能气死人。
“能活下来是你自己的造化。”纪商陆斜睨着花烟，手上力道加重，揪得他脑袋一偏，“命都是自己的，金贵的很。少学话本里那些俗套的报恩，我可不需要。先前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是报恩。花烟嘴唇微动，似是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少爷说命很金贵，可先前遇险，却自己一个人扛着……你也不惜命。”
嘿，这小子如今嘴巴倒是厉害了。
纪商陆一向宽以待己，当即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你少爷我福大命也大，肯定不会死，护着你，是我这个做少爷应该的。”
“但是你日后，不准再这样做，听到没？”
花烟眨了眨眼，乖乖点头：“听到了，听到了。”说着抬手覆上她揪着自己耳朵的手，温热的触感令纪商陆嗖地一下撤回了手。
她的动作太快，花烟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眼神黯了一瞬。但很快，他收回动作，又扬起笑，轻声问：“少爷方才如何发现是我的？”
说起这个，纪商陆一开始还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这新娘子有点不对劲儿，还有点熟悉，但没往那方面想。
“你右手腕内侧有颗红痣。”她道，“接酒杯的时候，正好露出来了。”
因着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所以递酒杯的时候，她特意递的是他右手边。看到那颗红痣，才确定是他。
纪商陆现在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她和花烟一个被抓到了羽宫，一个被带到了木行宫，然后双双倒霉地被迫嫁娶。她先前那一闹，众妖打斗混战间，两顶花轿怕搞混了吧。
呵呵，两个倒霉蛋倒霉到一块去了。这木游也是个奇怪的，竟要娶一个男子做新娘，荤素不忌啊？
果然妖族的心思，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子来看。
还有这冠羽，也不知去哪儿了，想来，她好像是在遇到木游的迎亲阵仗时就消失了。
花烟闻言，翻过手腕仔细一瞧。在淡青色的血脉旁，还真有小小一颗红痣，像是不小心溅到的朱砂，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趁着花烟低头的间隙，纪商陆不自觉地打量他。平日里总是一袭青衫俊秀无比，此刻却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倒别有一番韵味，只是脸上那妆容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小妖的手笔，粉涂得煞白，这胭脂也抹得太艳吧，看到是看得过去，就是和那群小妖的装扮不遑多让哈哈哈。
她忍不住心底发笑。大半的妆容方才被她擦花了，反倒显出几分本来清俊的模样，比刻意装扮得的另一侧更好看。还是这样顺眼些。
等等。
她盯着盯着，觉得他脸上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纪商陆蓦地俯身凑近。花烟抬眸，勾起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回，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探究的目光里，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烛光在她身后跳动，将她的面庞镀上一层金边，花烟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花呆呆，”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鼻尖，“你脸上的妖斑……”
花烟看着她的瞳孔似乎微微放大，拇指在他的脸上反复摩挲，像是在确认什么。这个距离近得能让他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的绒毛。
“怎么不见了？”她终于把话说完了，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花烟只觉得那个地方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火辣辣的。
他愣了一下：“啊？不见了？”
什么语气？
纪商陆直起身，挑眉看他：“不见了不好吗？怎么听起来你倒像是舍不得似的。”
“没有的事。”花烟眼神飘忽。
纪商陆抱臂而立，“且不说这个，先前你都听到我的声音了，方才还坐着等我来发现你？”
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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