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州然缩在角落半天没有动弹。良久才吐出几个字：
“我死了？”
“你觉得呢？”池闵说瞥了他一眼。
“……我觉得……差不多。”许州然嗫嚅道。
“严格意义上，我们是在非游戏时间，非学校场地，自杀。”池闵说，“你觉得我们到底有没有死？”
“对对对。”许州然点头如捣蒜，“没死没死。”
出游戏的两分钟里，既不属于游戏时间，也不属于回到学校的时间。三人的死亡，既算不上是跑操失败死亡，也不属于在学校自杀。
“那……”许州然有些迟疑，“我们算是一个BUG？”
“我们要是个BUG你觉得万物会放过我们……”
池闵说话的声音被一个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三人齐齐回头往窗外看去。
雪山从中被劈成两半，裂痕像一条黑色巨蟒正迅速往他们这边延伸过来。
“跑！”
似是被池闵的喊声惊扰，地面裂开的速度陡然变快，眨眼间到了门口。就在三人即将掉下去时，霍桁用力把池闵朝前一推，许州然也被池闵撞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滚到了裂谷另一边。
池闵刚被霍桁焐热的指尖瞬间又冷了下去，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霍桁掉下去了。
还不等他作何反应，背后又是一声断裂声——
这次的断口在他和许州然中间。
随着“咔哒”几声，他被单独留在了裂谷上方悬空的石块上。
“哒哒哒”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乌泱泱一群人跑了过来。
“艹！”不知是谁骂了一句，“你们干嘛了？”
许州然脚下几块碎石随着他往后挪动身体的动作滚落进万丈深渊，整个人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被赶来的【许州然】从地上拖了起来。
齐佳冲着池闵喊道：“你先过来，等会你坐的那块石块再往后移点就过不来了。”
池闵两手往后撑着地，看了看他和许州然之间不到两米距离，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就在他猜到即将会发生什么时，霍桁被一块石头带着从裂谷底飞了上来，就在两人齐平的一刻，自动补到了另一边的缺口上。
现在，池闵无论距离哪边都只是两米距离。
极速坠落再极速飞起，整个过程只有不到十秒。霍桁却被惊出一头冷汗，然而不等他看清眼前的局势，自己这边的大地猛地朝前翻起十来度，整个人重心不稳，再加上雪地湿滑，差点再次掉下去。
池闵起身的动作一顿，以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霍桁。很快倾斜的地面恢复如初。
他们就像站在了一只天平上，左边的托盘上是霍桁，右边的托盘上是其余所有队员。
而池闵是那只待定的砝码。
他往左挪一步，霍桁那边的大地就会重一点，而许州然他们这边就会往里倾斜，所有人坠入谷底。往右移动亦是如此。
不单他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池闵必须在霍桁和其余人中选择一边，而没被选上的那边将掉下裂谷，彻底死亡。
【检测到游戏更新……】
班主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本就电磁味极重的声音被雪山上的飓风吹得四散飘落，像一个天线没固定好的破旧收音机——
【游戏更新中】
【操场布置成功】
【操场编号100819763，原跑操内容‘小雪人’，现更改为1082号‘万物审判庭’，审判官，原跑操者——池闵】
【现在，审判开始！】
就在这时，瘦高个猛地往前一冲，单手拽住池闵的左衣袖。池闵一时不备，重心不稳往后倒了一点。
因为这个动作，霍桁所在的大地猛地往前倾斜，地上没什么能抓的东西，霍桁两只手生生扣进泥里，勉强将自己吊在倾斜了四五十度的地上，没掉下去。
池闵迅速反应了过来，拽上瘦高个抓自己的手往后一拧，趁对方受痛时一脚踢上他的腹部，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住了两边的平稳。
【禁止干扰审判。】
随着班主任的这句话，刚才拽池闵的瘦高个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随着一声尖叫掉进裂谷。
池闵浑身无力，直起身的动作缓慢而沉重，短短半分钟，他身上的暖意尽速散去，独留一身冷汗，风一吹，寒意一层层往身体里涌进来。
他听见很多人在不断地朝他喊话，也看得见霍桁因为刚才的动作手掌上淋淋漓漓流出的血。
他忽然就想起了许州然死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的。
鲜血染红了大半片雪地。
他与两边的距离还在不断变长，不消半分钟，他与两边的距离都会超过十米。
“池闵。”
霍桁的声音不大，但池闵就是在背后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人声中听得格外清楚。
他刚才没有说，上一场游戏中【池闵】是怎么认出自己是假的的：
“我很清楚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霍桁的。”
池闵有些后悔。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他好像从来没有跟霍桁说过“喜欢他”。
还有，他刚才应该也问问【池闵】，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
说到喜欢，池闵想起高生的话：
“我就很好奇，你这种有情感障碍的人能不能正常恋爱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池闵看见对方轻轻点了下头。
“对不起。”
下一秒，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后倾身，脚底的石块感受到他的选择，顺着他的动作往后移了几米，池闵整个人倒在吵嚷着的人群中。
【许州然】掐算着时间，在石块距离断崖不到一米时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在石块上滚落两圈。
另一边，在池闵动作的同时，裂谷对面的霍桁随着大地往前倾斜的动作脚下一蹬，整个人在空中飞出四五米也稳稳落在石块上。
两人落地的一瞬，身下的石块猛地往前又是一个倾斜，霍桁急忙抓住【许州然】的衣领稳住身形，同时，他们脚下的石块不断往后移防止霍桁再次跳过去，石块表面也出现了大条裂痕，只需几秒就会完全碎开。
石块与另一边的距离已经拉到五六米了，没有任何犹豫地，【许州然】一把推向已经准备好往前跳的霍桁背上。
霍桁借由【许州然】推自己的力道往前一跃，在空中飞出六七米，随着重力往下掉的同时稳稳抓住池闵伸出的手。
“带我出去。”
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的同时，【许州然】随着脚下碎裂的石块一同掉了下去。
“帮忙啊！”
又一道许州然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愣神的众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池闵放弃救霍桁，先来救了他们。
蒙是第一个动手的，他一把拽住许州然往前不断滑动的腿把人往后拽。
霍桁单手被池闵拉着，另一只手抓住岩壁，整张脸因为用力挣得通红。
这场景太熟悉了。
在欲旺村那会也是这样。
只是当时拽着自己的是两根白骨。
他忽然就有些想笑，但身体受限，只是胸膛的起伏明显了些。
在这样的大雪中。
众人再一次神经质地感受到了热意。
“小骗子。”
霍桁的气息很乱，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要跟我道歉的事怕不止这一点吧。”
池闵全然没了一个洁癖的自觉，倒在雪上半天没有动弹，在听到霍桁这话时偏头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闭上了眼睛。
上学那会池闵有一个堪称凶残的语文老师，那个女老师经常会说一句话：
这些内容哪怕你不背，你每天看一遍，每天看一遍，总会记得吧。
好像记忆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只要你每天重复，就会永远都记得。
直到奶奶第一次问池闵“你是谁”时，池闵才知道，记忆是很凶残的东西。
总有些东西是拼命想记得，但还是会忘记。又有些东西是拼命想忘记，却又总是记得。
就好像现在，他就很希望霍桁和他把过去的所有都忘记，可现实就是要给他们一个巴掌。
和在【捉迷藏】里一样，一年级的游戏里，两人均是抱着“一个不爽就给你头上来个暴扣”的伟大和谐精神。
池闵：吊儿郎当富二代。
霍桁：哑巴装逼男。
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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