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醒没几个小时又淋雨又受风寒，池闵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虚汗混着雨水一同落下：
“人是我送出去的，事是我干的，别牵连其他人。”
高生回头，脸上的痛恨没有消除。
池闵能感觉到自己体力告急，隔着雨声，高生能依旧能听清听见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我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是圣人。”
高生怔然，恍惚中他似乎恢复光明看见了那双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像死海一般阴沉的眼睛。
哪怕在聊这样一个人的牺牲到底是不是白费的话题，池闵说话时情绪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
这下身体彻底到极限了。几乎是在回到病房的同一刻池闵就彻底倒下了。
许州然跟着顾益垚出了门要回另一个房间。
确如高生所说，半夜的医务室简直是闹鬼的绝佳地点，安静又自带鬼气。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许州然忍不住问起高生那句“靠耳朵吃饭”的意思。
“知道缅北｜吧。”顾益垚问。
“知道。”许州然点头。
顾益垚笑了一声：“都说那地方吃人。我挺认同这个说法的。”
“高生就是在这个吃人的地方长大的。”
“一个没有身份、没有来历的、被毒｜贩培养出来的、听力绝佳的、在偷渡回国途中被一枪崩掉的、第一个进入游戏的人。”
“三年零一个多月，美｜利｜坚国的一个组织成员第一个发现他的身份。两人联手准备干翻游戏，结果很显然，他们输了。具体发生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回到现实后那个成员就疯了，最后自杀死了。”
“等等。”许州然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自杀死的，也就是说那个人没有进游戏？”
片刻，顾益垚点头：“是。”
许州然觉得脑子里某个开关突然就开了。那些他所不能理解的，他天真地觉得【万物重生】是生命又一次轮回的契机的想法。
都在这一瞬间被梳理清楚了。
顾益垚从兜里拿出半包烟，在确定许州然不介意后点燃了叼在嘴里。
一阵呛人烟雾飞过。
顾益垚这才继续开口：“万物从来不是公平的。”
“一开始我们发现万物的存在，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它是超越医疗器械的存在，是人死可以复还的存在。当时全世界的研究员分为两个阵营。有的觉得这种超医学物品必须留下。有的认为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吵了差不多两三年吧。直到那人死了。有人比对了他两次进入游戏的数据。人类终于可笑地找到了重点。
“生和死是非黑即白的事情。又不是打游戏你有几条命，活就是活，死就是死。这种一开始不公平的，随机给一些人‘你还可以再活一次’的灰色地带。不应该存在。”
“当然，这还不足以我们投入那么成本人力来找死。”顾益垚看向许州然，“你知道十五年前的游戏什么样子吗？”
许州然摇头，心道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那是人类第一次发现万物的存在。虽然那会都觉得写下那些东西的人是个疯子。
“在他的记载中那会开启副本不叫跑操，没有跑操者，没有学校，没有班主任，没有任何你能和现实对得上号的NPC，是一个真正的，虚拟的世界。”
“甚至于在三年前我第一次进游戏时，游戏副本都会存在偶尔重复出现的情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许州然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十五年前的游戏几乎没有人类存在痕迹的地方。而现在的游戏，是一个在某些副本中甚至会让你觉得你还会活在现实的地方。
这只是十五年。
以后呢？
二十年？
三十年？
……
“我不知道二十一……”顾益垚顿了一下笑了，“要是到十点半就是二十二年了。我不知道前再往前七年的游戏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万物在了解剖析人类是事实。”
许州然觉得可能是他今晚受的惊吓太多了，现在这种严肃讨论地球灭不灭亡的时候，他居然在想其他问题：“那高生岂不是在游戏里待了二十二……”
“说我呢？”高生的声音突然出现，两人皆是一惊。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闲话。
“好奇艾琳做什么了？好奇这二十二年发生什么了？”高生笑嘻嘻道，“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这的些小秘密～”
“不需要。”许州然对上个曾经在雪崩时救过自己，又给他们提供庇护所的感动在这句“小秘密”出口时算是被搓磨干净，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反而是顾益垚留在原地，语气平平道：“求你。”
“啧。”高生皱眉，“都不用看，你肯定一点求人的模样都没有。”
“求你。”顾益垚语气不变道。
“行～”高生这次很痛快就答应了：
“终章游戏。艾林反水了，万物跟他说杀了我就让他离开游戏。我俩打架，我输了，他就往我嘴里灌药。你说死了？我还挺满意的。”
顾益垚蹙眉，如果这样高生也应该死了才对。
“我没死。”高生解说，“但我没有味觉了。万物说这是惩罚。”
说着，高生突然笑开了，是那种他犯精神病时的笑，“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不会一直受惩罚。”
我也可以是个坏人。
顾益垚自动给他补充好后半句话。再回神时高生已经离开了医务室，不知要去何处落脚。
。
今晚注定难眠。
高生进屋时李华还没睡。
受上次池闵影响，游戏运行出现问题，同宿的白安等人再没回来过。高生上了那张绿色涂漆高低床。
造物者和自己同睡一屋，李华闭眼都困难，连对方的呼吸声嫌弃。
“跟你讲个小秘密。”高生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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