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已到除夕，茱青兴冲冲拿着对联站在当街，用一把刷子在盛有糯米糊的碗里蘸了蘸，唰唰两下抹在对联背后，用力摁在门框上。
另一边她对不准，喊了在屋里吃橘子的翊贞出来帮她看。
“公子，您看看两边一样齐吗？”茱青比划着对联，拧着身子回头看翊贞。
翊贞退远两步，抬手微微弯曲手指，在空中比划：“右边再高一点，太高了低一点，行，就这样，挺正的。”
茱青“啪啪”两下拍着门框，拿着一张稍短的红纸递给翊贞：“门框太高了我够不着，这横联您帮我粘粘。”
翊贞心情很好的接过红纸，待茱青抹好米糊，连脚都不用踮，手臂微抬便轻而易举地将横联贴了上去。
贴完对联，茱青看了看日头，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
她吃了两个橘子，语气轻快：“年夜饭一会就送来，公子再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刘姨从昨日起就回乡下过年不再来了，茱青不会做饭，翊贞更不必说，恰好临江楼可以外送年夜饭，免去两人没年夜饭吃的困扰。
这是他俩第一次在一起过年，也是两人第一过凡人的新年，茱青兴致勃勃，买了好几坛子屠苏酒，打算跟翊贞拼个酒，为此她特意搬出一张大圆桌，能摆得下席面，也能放得下酒。
翊贞的屋子大，年夜饭就在他屋里吃。
翊贞陪她一同把桌子抬进来，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看茱青忙里忙外不知道在忙什么，手里不断地剥橘子花生。
“可真能折腾。”翊贞低声笑道。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甚至觉出那么一点家的滋味，尽管他根本不需要家。
茱青从早上起来便开始忙碌，一会摆摆这个，一会看看那个，还挑了个大橘子扣了里面的橘子瓣，做成精致小巧的橘子灯，用棉线穿了挂在房里，里面点着小小的蜡烛，从早到晚一直亮着。
还有窗花，茱青在街边买了几个好看的，又一时兴起自己用红纸剪了两幅，歪歪扭扭全无样子，看不出是什么图样，她依旧很高兴，全都贴在窗户上。
翊贞推开窗户向外面望去，太阳快要落山，院子被晚霞染成一片通红，茱青站在院子里，双手叉着腰四处张望，仿佛是在看哪儿还需要布置打扮。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齐胸襦裙，襦裙外是一层薄纱，稍一走动便如星子落在裙摆流光溢彩，霞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她脸红扑扑的可爱。
他盯着茱青看了一阵，许是看得太久眼神太专注，正在冥思苦想的茱青忽然转头向他看过来，发现他在看自己也没有惊讶，反倒朝他笑了笑，笑容天真纯净，眉眼都是喜色。
“吃橘子吗？”翊贞不自觉把剥好的橘子从窗户递了出去。
茱青欢喜地点点头，迈着小碎步跨过廊下的栏杆，两只手摊开，翊贞把橘子放在她手心，又听她道：“我还想吃核桃，不过忘了买核桃夹子了…”
翊贞道：“等着。”
他从果盘里挑出两个饱满的核桃，捏在拳里微微用力，核桃应声碎裂，露出黄褐色的果肉。
他捡了几块完整的核桃肉，和花生仁一起放在手帕上，一并递给茱青。
“公子劲儿真大。”茱青坐在廊下凳上，吃核桃消磨时间。
翊贞坐在屋里看她。
核桃还没吃完，院外传来敲门声，茱青拍拍手掌兴冲冲去开门，来人却不是临江楼的伙计，而是一副侍卫打扮，身后跟着四五个人。
来人道：“茱青姑娘，这是康王殿下送给姑娘的吃食，一共六道菜。一对水晶钗一对赤金镯，给姑娘添添喜气，一方徽墨送给您的兄长。”
翊贞听到“康王”两个字已下榻走出门外，听到赵恒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茱青，不由眉头紧蹙，只静看茱青的反应。
茱青笑着推辞：“菜我可以收下，可其他的太过贵重，我和兄长实在不能收，有劳大人转达殿下，谢他盛情。”
年前赵恒兄妹俩就送了不少礼物，这次再收未免显得她太贪心不足。
他们是来凡间历劫的，不是来凡间打劫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来人道：“殿下知道您不肯收，他说这是给姑娘的谢师礼，还请姑娘莫辜负八公主的一片赤诚之心。”
又是这个借口。
看这架势她是非收不可了，茱青无可奈何退开两步，指指主屋让他们把东西送了进去。
送走赵恒的人手，临江楼的菜恰好也送了过来。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茱青在临江楼要了八道菜已经有些奢侈，加上赵恒送过来的一共十四道，茱青看着满满一桌菜不是先高兴，而是琢磨接下来得吃多少天剩菜，更何况菜也不经放，再过一夜就要坏。
茱青从礼品里拿出墨盒给翊贞，笑道：“这是给您的，这墨可真香。”
翊贞抬眼扫过墨盒，淡淡道：“我用不着，你要喜欢给你了。”
他不稀罕什么徽墨，他也用不着这么好的墨写字，赵恒送他墨，怕是觉得送茱青一人礼物太过突兀，索性送他一份来掩饰真实的意图。
翊贞似笑非笑道：“你要觉得香，不如每天抱着睡觉，从早到晚香个没完。”
茱青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然而她也不打算要：“公子说话可真有意思，我平时不写字也用不上，那就先留着吧，万一派上用场了呢。”
她把墨放回盒子里，搁在书架的高层。
临江楼的年夜饭做得很细巧，看着就有胃口茱青摆好筷子碗碟，坐在翊贞对面，分别给两人斟好酒。
她端着小盏子呵呵道：“今夜除夕，明天就是新年，希望来年公子能平平安安历劫，早早成金仙，公子请。”
翊贞优雅从容地拿起酒盏，和茱青碰了碰。
这酒是临江楼送的一坛富水春，在室外冻得冰冰凉凉极好入口，茱青贪杯，竟连饮了三四盏。
冷酒入喉，茱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屋内温暖如春，腹中却是数九寒天，急冷急热之下，全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公子吃虾仁。”茱青夹了一筷子龙井炒虾仁放在翊贞面前的碟子里。
这道菜是赵恒送来的，翊贞不动声色拨到一旁。
为了不让茱青发觉，他夹了一筷子豆苗，把虾仁藏在里头。
两人正经面对面吃起饭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凡人那些恭喜发财长命百岁的吉祥话对他们来说没用，说了也白说。
翊贞起了个头：“你前些日子教公主学功夫教得怎么样，皇宫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啊。”茱青放下筷子，仔细讲给他听，“皇宫里连吃饭睡觉都有人看着，公主走哪儿身边都不能离开人，我跟着公主，那些人也跟着我，她们的眼睛都像淬了火的刀，又尖又利，我不小心踩空个台阶都能看得见，她们不敢笑我，可是眼睛都要憋不住笑了。”
看茱青咬着牙忿忿的模样，翊贞弯弯唇角，笑道：“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走不稳。”
“三百岁了哦。”茱青晃晃三根手指。
翊贞闷闷笑了一声，接着道：“那还是很小。公主学得怎么样？”
“还行，学得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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