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说的是刺激,但……”檀妄生笑着耸耸肩,没说下去。
“恐惧来源于未知。”萧明灿思索着说:“村民们无法摸清那些所谓‘瘟疫’的来源,也不清楚大家突然发疯的缘由,更别提解决了。在他们看来,金海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变成了传闻中的丰饶海:迷雾浮荡,暗潮汹涌,永远也不清楚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让自己丧命的可怕之物。”
“更像是把一个被剜掉眼睛的人扔到了野兽遍布的森林里,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吓破胆子。”
檀妄生在昏暗里看着萧明灿,一手搭着箱面,却没有俯身接近,端正得就像在与人对弈的正人君子,“他会把听到的鸟叫声误认成形似猿猴的怪物正盯着他嘶吼,张开的嘴扩张到惊人的程度,同时露出碎渣似的一排排尖牙……”
鬼门关,鬼门关,鬼门关。
闷弱的撞响透过木柜层层裂口传出,一声接着一声,足够让人在脑海里拼凑出能想象到的那种最恐怖的畸形怪物。
走廊上的所有人都盯着那狭窄又黑暗的楼下入口。他们只能看到墙面两个同伴晃动的身影。也许他们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但最终填充这死寂的只有试图吞噬船只的海浪声。
鬼门关,鬼门关……
“如果这里是鬼门关的话,那么将军应该早就知道‘门’后面有什么了。”
萧明灿轻声开口,“毕竟那些怪物眼下正打算重演金海村的那场惨剧。而你是这里唯一的知情者。”
檀妄生想了想,“就像预知神那样?”
萧明灿目光落到箱面上,看着那染血的手,“所以,门后不管有什么可怕的怪事,将军应该都有所预料吧?”
檀妄生眼神里充满了新奇,“国师这话的意思是,想要作弊吗?”
萧明灿没有直接回答,“除了将军之外,应该没人会认为现在是一场考试。”
“说不定呢。”檀妄生懒洋洋地敲敲箱面,“我之前在学堂时,每一次考试,看着那些题……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如履薄冰。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题在找到答案之前会折磨你多久,这感觉有点像是在走迷宫。国师不觉得如今的处境和这很像吗?”
萧明灿抬眼看他。他露出微笑:“说不定这就是对国师的一场考试。国师应该没有过为难题而烦恼的时候吧?”
言生两步向前,“你——”
萧明灿轻轻抬手示意停下,说:“我以为从我们交易开始之后,将军就不会再玩那种无聊的扮演游戏了。”
“一成不变的生活多累啊,有时玩点不同的扮演也会……”檀妄生揉了揉后颈,接着感兴趣地说:“我以前在军营里听那些人说,偶尔的扮演游戏可以为夫妻生活增添乐趣。虽然我们不是夫妻,但乐趣却只多不少。国师不觉得这很神奇吗?说不定你和我之间——”
撞击声在墙壁之间沉重回荡。楼下挡路的柜子被砍得栽栽歪歪,随从抬脚踹向裂口,那木柜就在快要推翻后面支撑的桌椅时忽然一停,紧接着又被躲在舱室里的“人”狠力顶回了原位。
走廊里传来一句泄气的咒骂。
“……实话实说,”檀妄生道:“那个村民写的东西大多混乱复杂,尤其到了全村离岛的前几日,那些字扭曲到说是目不识丁的醉汉胡乱瞎写的也不为过。即便是在岛上生活了三年之久,我也没办法真的确认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门’后——”
萧明灿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将军想要什么?”
檀妄生仿佛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话,稍挑起眉,“国师能给我什么?”他看向萧明灿缠着纱布的手,说:“我不需要黄金万两,想要的权利国师也无法作出承诺。性命嘛……现在比起我自己,国师反而要更危险。”
油灯里的火苗摇摇欲熄,在两人的脸上投下昏暗的影子。
“国师想要谈判,却连拿得出手的筹码都没有。”檀妄生不紧不慢地触着箱面,看着她说:“三年不见,国师怎么退步了?”
萧明灿轻笑了笑,说:“这不是将军最期待的部分吗?束手无策,进退两难,能依靠的只有将军,就像当初在狱中的将军一样。那是将军唯一一次感觉到自己掌握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吧?我知道将军一直想要‘重演’当年那种感觉,然后将结局转变为占据上风。”
檀妄生道:“姐姐,说得我好像个孩子。”
“将军应该会比孩子更懂得把握分寸。”萧明灿的语气依旧那么平和,“你和我都清楚,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将军不仅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甚至就连辛辛苦苦赌来的命也得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岛中心对于那些怪物来说,是座易守难攻的城池,但对于皇上来说,不过只是个湖中小岛。”
“国师虽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开始感到担忧了吧?”檀妄生微笑着说,“……的确,眼下大家都在这艘船上,被迫经历这些让金海村走向覆灭的惨剧……不过事实上,外面那些人虽然看起来心惊胆战,但他们都是我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国师却不一样。”
船体随着海浪轻轻晃动。
“那个渔民曾在回忆中写道,他觉得金海村就像是被迷雾笼罩的羊圈,而它们就是日日夜夜都处于惶恐不安的待宰羔羊。”他慢慢地说,“因为他们只能感知到那种悄然逼近的危险,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才能反抗。这感觉就如同在夜里的悬崖边行走——就和此时此刻的国师一样。毕竟……”
檀妄生视线慢悠悠地看向箱面上两人相对的指尖,“国师可是在和善变的疯狗打交道,难免会担心自己哪天真会被疯狗反咬一口。”
“将军总是多想,我从来都没有把将军想象成这种人。”萧明灿似乎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但比起恶劣的疯狗,她的语气更像是在对待一个耍赖的小孩,“将军想听我这么说吗?‘我需要将军,将军是我在岛上唯一能指望的人了。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将军了。’”
檀妄生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这里是天堂吗?我感觉自己掉进蜜罐里了。”
接着,他又把目光落在萧明灿身上,可怜地说:“但国师知道吗?就像我总是‘多想’一样,我幼时失去双亲,流离失所,自小就和路边的小乞丐抢饭吃,受的伤比街上供人杂耍取乐的猴子多,安全感比给人家看院的狗还要少。所以,比起耳朵听到的,我更喜欢亲眼瞧见的。”
萧明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檀妄生说:“几年前,我们曾在军营附近抓到了个打探军情的斥候,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我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坚定,有勇气,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为了目标可以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于是,我带他去了营里最好的一间营帐。”
他身后的言生收起牌子,按住刀柄,无声向前,却被萧明灿用眼神制止了。
“那里面燃着火炉,简直暖和得要命。周围也亮堂堂的,他前面铺着刚从敌营里顺过来的虎皮毯,坐着的是营里最舒服的宽木椅。但他几乎感受不到这些。因为他的耳朵和眼睛都被蒙住了。”
檀妄生沉浸在回忆里,说:“在他的世界里,那些虎皮毯、炉火、烛灯都与他无关。他能感知到的只有黑暗,身下那把木椅,和不知何时就会冲过来撕咬他的猎狗。起初,我们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放一次狗,然后在他快要熟悉这种折磨时,我们开始变得随心所欲。一刻钟,半个时辰,四个时辰,在他因为伤口的剧痛而昏昏欲睡的时候。每一次,我们都在他濒临极限时带走那些猎狗,为他止血。”
萧明灿想起了檀妄生每当什么离奇怪物出现,就会挡住她眼睛的那些时候。
“恐惧就像一把无形的凌迟刀,顺着他的伤口剜刮着血肉,而惊慌和痛苦会在他脑海里不断作祟,逼着他把想要隐瞒的情报吐出来。”檀妄生道:“五天后,他说出了一切,求我给他个痛快。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
萧明灿低眸看着掌心半脱落的纱布,指尖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言生拇指无声顶开刀鞘,视线紧盯着檀妄生,但注意力却放在了余光里那道黑影上。一个随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的墙后,身影被走廊的壁灯映在门框上。她能看到他手里握着的东西。
檀妄生瞧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你看,国师自认为能掌控这座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哪怕在近百人无故失踪的情况下。国师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所向披靡。但现在,国师看到这船里的东西,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去推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担心那些怪物会不会吞噬你身边的人,直到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萧明灿没有说话,目光凝向沾血的箱面。她蜷起手指,试图借此来掩盖轻颤,但却被檀妄生伸指勾住了。
“国师应该从没想过那个时候的到来吧?”檀妄生说:“国师想要杀了我,也想让皇城派兵踏平这里,但我们国师心系百姓,一定会为了皇城的安危在我这里忍辱负重。国师想要找到解决怪物的方法,而我也想要,这是我们唯一一个还算相同的目标。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国师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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